在玻璃門里吃麵
家裡進門書房的們是透明的,中間鑲嵌了玻璃。因為這兩扇門,整個房間是敞開的。
前幾天“中彈” COVID, 所以這個書房也就成了我隔離的地方。每天媽媽幫我把煮好的熱水和水果放在門口的地上。我自己打開門取。一天重複了幾次,我們都笑了:有點像餵寵物,把水放地上。差點以為COVID是過去式的自己,也在這幾天有被病毒打敗感到應更謙虛謹慎。
午飯時間,媽媽做了手擀的西紅柿雞蛋麵。上面放了幾片新鮮的滷牛肉。雖然知道我是素食,媽媽說:“COVID要吃點肉。” 但是我也沒有拒絕,同樣在地上接過了那碗麵。和家人相處,在吃素上,我也不是特意要求。我明白他們長大時肉食是奢侈品,而媽媽也是想讓我的身體盡快恢復。我感謝她的用心。
因為怕離桌上的電腦太近,我坐在地上吃。媽媽在客廳吃。隔著玻璃,我說好吃,好吃,並狼吞虎嚥地吃下了那碗麵。自己都驚嘆食慾能這麼好。
那碗麵讓我想起了童年與台灣牛肉麵。
西紅柿雞蛋的味道,現在想來,是日常,但媽媽從來不會讓西紅柿雞蛋只是一個樣子。她的西紅柿雞蛋,總會是有很多西紅柿的汁,而蛋鬆軟柔膩。我不知道怎樣去形容她做的飯的味道,但總是有創意,獨特,有著她自己的style。她做的飯像她自己的性格:勇敢創新,但同時保留著一種簡單的家常樸素。從小,吃飯都是每天最重要的事。當我抱怨小學的食堂,媽媽請了阿姨。潘阿姨在菜中詮釋自己的愛:對身邊人與食物的愛。她會用心的去做一些小細節,從不湊活。童年的不美好,也在這一頓頓美食中被消化。
在台灣時,牛肉麵,我總是只喝喝湯。當朋友點面時,我會很饞,用小勺子盛一小碗。我不會自己點一大碗,因為我知道多年吃素,身體和心理都承受不下那些大肉片。但是喝下那一勺勺湯,我會想起媽媽的麵湯,和小時候在飯桌上的滿足感。
爸爸進門時,從玻璃窗看到我坐在地上吃,有著差異的眼神。在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自己像是動物園被觀看的動物。被喂和關懷著,同時也失去了選擇的自由(吃什麼,去哪裏)。雖然只有兩天,但會突然想:在玻璃的那一邊,是怎樣的視角呢?但同時,我的精神是自由的,我的書落成了厚厚的一沓,等待著我去聆聽那些作者的文字。在馬特市,因七日書的到來,也讓我感到無比幸運。自由與限制,溫暖與懷舊,在這五平分米的空間同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