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短篇】: 性格旅行團

"大家好! 歡迎各位參加今天的旅行團，我是今天旅行社的導遊，小姓梁，單名森，大家稱我小森便可。"

小明把身軀軟躺在舒適的旅遊巴椅上，盡情享受不用煩惱，做一只無懮小鴨的滋味。

滿車的團友中，一名大嬸發問: "導遊早晨，這旅行團有什麼玩的?" 其他同伴一邊吃著零食，一邊附和。

導遊小森親切地一笑道: "這次觀光的目的地是新開發的景點，保證大家從沒去過!"

大嬸興奮道: "老娘周遊列國，什麼也見識過，就是從沒聽過那麼一個'性格小鎮'的地方。"

小森道: "好吧，旅遊巴馬上出發，大家扣好安全帶，一個半小時後，我們便會到達目的地了，現在大家可稍作休息!"

小明正想補回一直被拖欠的睡眠時間，兩耳掛上耳機，不管天塌地裂，開著低聲的輕音樂，尋夢去也。

當小明感覺到車身輕晃時，已經由甜睡轉醒，團友說話的聲浪繼而穿過耳機鑽入耳孔。

"好美啊!"

"好大的一棵果樹!"

"這屋建得真豪華，是金色的!"

"快看，那邊有大商場，有很多店舖!"

"噢，這條橋是交叉形狀的，真特別啊!"

"看，河水很清澈，石子都是灰黑亮晶晶的!"

"為何左邊河岸的村子那麼簡陋，跟右邊煥然的景象大是不同?"

團友們好奇的目光盡投到車窗外，小森清一清喉嚨，拿起無線咪道: "大家好，我們來到"性格小鎮'外圍的公路上，讓小森為大家續一介紹吧!"

"那一棵樹名叫種心樹，紅色的果子名叫"人心果"，每人入鎮時都會贈送一顆，保證鮮甜美味，但果子一摘下便會枯黃，所以要馬上品嚐，不能帶走。"

"性格小鎮由四條小村莊組成，分別是左岸的'誠心村'及'無妄村'，以及右岸的'偽善村'和'無厭村'，由中間的雪亮河分隔，故名思義，飲了河水能使你明察秋毫，心中雪亮，不怕被人家欺騙。"

團友們賞著風景指指點點自顧接耳，也不知有沒有細聽小森的導賞，小明卻甚覺新鮮有趣，沒有放過小森的一詞一語，心想: "這'性格小鎮'倒也有趣，但左右兩岸風光也真截然不同。"

旅遊巴緩緩前行，小森盡職地介紹: "大家看見的大橋是連接兩岸的唯一大橋，外形是一個大交叉，所以名叫'人生交叉橋'，這大石橋比四條村子更為古老，聽說是這地方的守護神所建，是小鎮的地標，也是必遊的景點，但各位要注意，遊客可免費渡橋一次，隨後每次也要收費的，收費絕不便宜，請緊記。"

小明問道: "小森哥，為何右岸看似較左岸繁榮熱鬧，發展大相逕庭呢?"

小森展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道: "帥哥遊完兩岸便會知曉。"

旅遊巴停靠在鎮前入口，小森派發了導賞地圖及一人一顆人心果，眾人瞬即把人心果送入口中，果然美味可口，小森道: "團友下車後可自行活動參觀兩岸，緊記交叉橋只容免渡一次，第二次便要收費了，下午在這裡集合回程，祝各位暢遊愉快!"

團友們急不及待作鳥獸散，小明悠然前行，看見團友們大都先前往左岸，心想: "難得出來避世，還是先參觀右岸吧!"

首先來到'偽善村', 村如其名，沿途街道亮麗，人人笑容可鞠，堆起打不還手的歡顏，招呼周到，商品美輪美奐，包裝精美，雖則目不暇給，商品價格實在高得出奇，小明只好抱閒逛心態，無心購物。走了一會，腹中打起餓鼓來，忍不往進入了一間餐廳醫肚。坐下後看見餐牌上都是專業的美圖，裝潢更是美不勝收，定眼一看，心中乍舌: "怎麼一份餐已經是我兩天的薪水? 剛才被招牌吸引，不小心便墜坑了!" 只好忍著割膚之痛，草草吃了一頓平常只需三份一價錢的套餐。

小明填肚後離開'偽善村'前，被手信店花枝招展的美女拉著，昵道: "這是我們本店的特製'偽善餅'，吃了後無論內心想說出多難聽的話，都會換一個恭維方式說出來，包保聽者無人不歡，自然被人受落歡喜，小帥哥幫人家買一盒好嗎? 今天人家還沒發市呢!" 說至最後竟挽著了小明的臂彎，使小明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欲拒還迎。

荷包輕了一截的小明，提著一大袋'偽善餅'走進'無厭村'，心想: "這次要學乖了，無論他們如何討好，也不再上當!"

甫進村口便看到人群圍起不同大小的人圈，小明走近探頭一看，乖乖不得了，原來是整條街都佈滿了抽獎、刮彩票、鬥棋局、百鴿票及各類以小搏大的遊戲攤檔，林林種種，層出不窮，小明可說是大開界。

當小明還沒預熱好心情，多名小孩已圍將上來，逼著他道: "買我們的彩票吧，一定會中的，我家大獎是全村最豐厚的，不相信可試一試!" 攻勢銳不可當。

唉，誰沒有貪念?

五分鐘後，小明花了身上一半的現金，終於脫出了小孩群，找到了一張長椅坐下，看著手中一大疊彩票: "三十張彩票，不信一張也不中!" 一輪揭盅儀式後，結果可想而知，他拿著一張唯一能領獎的彩票，獎品是'無厭蛋卷一盒'，暗嘆倒霉後，正想去領獎時，按下心中的衝動，想道: "還是不去的好，怎知又會否遇上貪得無厭的索錢小子來，還是走為上著為妙。" 加速快步走向'人生交叉橋，回頭一瞥，那群彩票小孩剛好圍上了那長椅，若非先行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踏上'人生交叉橋'前，一名老者在橋頭賣水，向小明連連招手。小明正自口渴，走近水檔，老者道: "小哥快來買水，這是雪亮河的水，能使你心中雪亮，回到'無厭村'再搏他一搏回本，這橋對岸只是窮鄉僻壤，沒什麼看頭的, 一陣過去再回來，便要給橋費了，不划算啊!"

小明摸一摸身上錢包，決意再不回頭，問道: "水怎麼賣?"

"小的十元，大的二十!"

"來一枝支小的吧!"

"來枝大的吧，這水好喝，來吧!" 硬把一枝大水塞進小明懷內。小明無奈，只好付了二十元後急步上橋，後方傳來老者呼叫: "喂, 多買一枝吧，便宜一點給你囉!"

小明在人生交叉橋上憑欄飲水，暗呼利害: "好一條'無厭村'，真的走得快好世界!" 看著流動的河水，心道: "飲了雪亮水，此刻我心中雪亮，誰也騙不倒我了!"

前方左右兩道分橋，看了看指示牌，先去'誠心村'。

剛下到'誠心村'橋頭，又是一檔水檔，突著眼只見剛才自己喝完的大枝裝水才賣三元，檔主是一名大娘，微笑地說: "歡迎來到'誠心村'!"

小明回報了笑容，向村子邁進，只是婆娑樹影，村房子樸實無華，小店炊煙梟昇，處處滲出閒緻逸趣，走了一會來到市集，盡是一些小攤檔，事物都是十元八塊的工藝品，沒有一件配上多餘的包裝，檔主除了一個親善的笑容外，都是任客人自在地觀看及挑選，沒有堆砌言詞來推銷。小明享受了一趟悠然的購物後，帶了三件工藝品準備離開'誠心村'時，在村口一家掛著'誠心糕'的老點，買了一盒手信。盒外註明了吃下了'誠心榚'，說出來的話都會是真心真意，不帶一點虛言。

迅步來到'無妄村', 正值下午三時，正好來個下午茶。 小明看見'無妄村排列井然，非常有秩序，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剛好有一家茶檔，瞥眼間，導遊小森哥正在裡頭歇息。

小森看見小明'打單泡'，便邀請他同酌。

小明點了杯薄荷茶後，問道: "這無妄村有什麼好遊的?"

小森道: "村子的由來是因為西面有一座無妄山，山上建有一座寺院而得名，只是寺內沒有僧人打理，也沒有主持，都是由村民輪流看管及打掃，村子裡的工作都是大家一起分擔來做，村民都過著非常和諧，無憂無慮的生活。所以每次帶團來這兒，我都喜歡待在這村子。"

小明似明非明，呷了兩口茶，吁一口大氣道: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右岸會那麼繁盛了!"

小森笑了一笑，看見小明手上的戰利品道: "偽善餅是小鎮第二暢銷的手信，不管真或假，人們都愛聽恭維的說話，無厭蛋卷是第三，至於'誠心糕'嘛....，小明先生會吃嗎?"

小明心頭不禁一震，沒法言語，因為如果吃下了便要每一句也會說出心底話。

小森指一指'無妄村'的交叉橋橋頭道: "你看!"

小明只見多盒未曾食用的'誠心榚'被棄置在橋邊的垃圾箱，意會是自己同來的團友買了後不敢吃下而拋棄在此。

小森道: "不如由我來幫你吃掉吧!"

小明默然遞上榚盒，小森取出一塊黃色榚點咬了一口，吃得津津有味，道: "說真話真的那麼難嗎?"

小明無言以對，遂扯開話題: "什麼東西是小鎮最暢銷的物品呢?"

小森攤一攤手道: "那還用問，當然是彩票啦! 你看! "

小明順著他的手指遙看對岸，一群比剛才多上十倍的小孩正包圍著自己的團友，一疊一疊的彩票在人與人之間來回搶奪，好不熱鬧。 過了一會，一些團友欲回頭過橋，卻被橋管伸手攔截，想必要交費後才能渡橋。

小森道: "因為他們在這邊橋頭沒有用三元買雪亮水，在那邊看見了二十元一枝更不會買，所以更容易上了小孩的當，現在退又不是，進又不是，還好小明先生由那邊過來，否則會和他們一樣，很快會為了贏彩票而花光身上的錢。"

小明道: "哈...可能他們會贏得彩票呢?"

小森微笑道: "有了錢還要過'偽善村'那一關啊!"

小明心道: "我們還有個多小時才集合，不知他們能否在花光錢前準時回大門呢?" 猛然心中一震，看著一直在頷笑的小森，問道: "你們作導遊是吃回扣的嗎?"

小森吃著'誠心榚'，點頭道: "當然啦!"

小明喃喃自語: "小森哥，你們旅行社請導遊嗎?"

小森吃著那一盒'誠心榚'，嘴角含笑默然不答。

完

花赤兒 hanaak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