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一谈银屑病及其ta(1)
这两天又因为银屑病似乎在复发而焦虑,也对看医生这件事压力很大,担心自己没有办法用英文很好地描述过去半年里的漫长诊断、治疗的情况。昨天列了一个表格,用中英文回复了,从九月到现在的整个过程,学习了好一些新的英文专有名词,似乎获得了一点点掌控感。但焦虑、自艾、孤单的情绪还是挺重的,这两天都小小地哭了一会儿。
以下是1.6时写的内容:
在新年谈一谈旧病,或者说,在新年做好“与病长存”的心理准备。说旧病,是因为最早身体开始出现“疹子”是在9月初。说长存,是因为银屑病是一种长期的(终身的)、慢性的,可能会反复发作的疾病。说实话,这让我恐惧。
银屑病就是俗称的“牛皮癣”。这个词大概人人都听过,不出意外的话,很多人从小还看过许多关于它的小广告。这些小广告一边突出这个病的可怕,一边强调偏方的疗效。不得不说,在很多问题出现的时候,我们都被以这样“大棒+甜枣”的方式塞给了答案或思路,来不及思考对错和是非。
实际上,银屑病不是“癣”,因为癣的主要病因是真菌感染,而银屑病是一种免疫系统疾病。朋友查到的资料说:銀屑病是一種自身免疫疾病,其病因是免疫系統過度活躍,釋放發炎因子攻擊皮膚,引起發炎反應。
诊断花了挺长的时间。第一次看医生是在9月底去日本前,当时皮疹数量少,医生结合发病前有“感冒发烧”症状,判断是玫瑰糠疹,开了外用和内服的药。查询资料后发现这是一种“自限性疾病”,意思就是哪怕不干预和治疗,也能在2个月左右的时间内自行恢复。
长话短说,接近3个的时间过去,线下线上都几次问诊,换过几次药,但症状并没有改善,反而变严重了。3个月里也发生很多事,我申请了学校,把猫送回了老家,交新的朋友,也压抑着很多委屈和受伤的心情。我一边逃离,一边自责,这真的很痛苦。
直到12月,去上海前又一次线下问诊,医生的结论又变成了“真菌感染“,这意味着之前的治疗无效,要从头开始。朋友建议去上海时也看一下医生,最终在华山医院得到了银屑病的诊断。用药后开始有改善,但因为3个月了,皮损面积不小,到现在也没有“痊愈”。对痊愈的期待,让我不得不意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健全中心”。
12月写过这样一段话:慢性病带来的影响是,身体和精神的互博。身体已经很累、很受损,在用生病的方式发出信号———请关注我,请照顾我。精神上却很难全然接受,不管是接受症状本身,还是接受“我的身体病了”的事实,会自责为什么没有更早地重视,会埋怨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好转。也会有病耻感:就好像自己也变成一个很难取悦的对象,甚至是最难的那个。因为,在过去的人生里,那些没有成功取悦到的人对自己的评判,多少还是被内化了,这些评判在精神和身体双重孱弱的情况下趁虚跑出来。于是,精神自己就对身体自己产生着过度的评判。
12月,我也更多地开始了向朋友们的求助,于是发现不少人都有慢性皮肤病:湿疹、玫瑰糠疹、神经性皮炎、脂溢性皮炎……
有朋友说:之前因为一个项目看过一些特应性皮炎的治疗,印象最深刻的是医生说每年开学前的时候门诊都很多青少年,家长觉得快开学了来好好治一治千万不要影响上课……可是,学业比健康更重要吗?
我也更深地意识到:与症状共存,是一个普遍命题。不仅关乎个人健康,也关乎社会价值排序里如何理解健康,关乎资源分配,关乎一个社会如何看见、讨论和治理疾病,甚至死亡。也关乎照料。因此,12月还写了一句话:很有可能,care labour不是problem-solving,而是symptom-coexisting。
这些,会成为我在下一个人生阶段更多去学习和思考的命题。我真的非常想知道不互害、甚至是互惠的关系和系统,是否可能,该如何实现。在一个恐弱、恐错的环境里,很难学到这些,我也已经尽力。
银屑病没有传染性,但在“共存”的角度上去思考我的病因,可以说,是社会的毒素让我生病,这些毒素拥有远超于我个人力量的、最强的传染性,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又想起有朋友问:(不传染,但)为什么有那么多牛皮癣小广告?我说:我诊断一下,中国人压力大。
在冬季,每天两次给自己抹药、保湿,是一件常常想让人偷懒的事。我正在尽力地去做,也在尽力地在饮食、睡眠、心理健康等方面去照料自己。
前几天收到朋友的礼物,一个小铁盒。里面有布洛芬、鼻通、创可贴之类的小东西。然后ta附上的小纸条写的是:
可以用这个盒子装一些让你感觉好一些的东西,这样每次打开的时候,都可以提醒自己:对于一个不同意、不低头、不沉默的人而言,好好活看也是抵抗的一种方式。妳也有权利感到幸福和平静。
还是这位朋友,在去年见面时送我一本画着世界各地市集的书,ta写:一切从好好睡觉、认真吃饭开始。珍贵的经验和人事物不应该被消磨,一定有更加友善和可持续的方式、道路。
也把这样的祝福送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