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我的家庭故事 · 第五天

七日書第五天 記我為那些難以言說的秘密所看過的輔導

歇斯水底里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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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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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活過的痕跡,無論底色如何,都是故事,而故事,本就是要來分享的。也可以只向自己分享,但如果故事太重,是必須借用他人的耳朵。

第五天
記一個你不願跟別人透露、或者難以面對,又一直放在你心上的家族秘密或故事。

與某文友所說一樣,放得上來的,就不算秘密。
秘密是有的,可能也寫得出來,但我肯定那不能放在這𥚃。
不過秘密還是需要出口。我可以說說為了這些秘密,我在做的事。

自大學期間,我首次看輔導。那是個要上樓的學生輔導處。細節都忘了,只記得那位輔導員英文名是A字頭,每次來到就聽我說話,說著說著45分鐘的輔導時間就完結了。我卻很快發現,無論我吐出任何質地的心事,都無法動搖她那雙由始至終都笑咪咪的眼睛後,我就沒有再去看她。連帶那幾張工作紙,材質單薄彷彿遇水即融的工作紙,我也沒有填過。

為什麼去看輔導呢?那是完全另一個話題。不過,就我看來,每一個香港人、甚或撇除地域限制,每一位成年人都應該去看輔導。為什麼呢?因為我們長大到成年的歲數,必然會累積了一些身上的習慣,或曰我大學同學所謂的「債」;那些「債」就積藏在你的身體細胞𥚃、骨骼之間,「為什麼每次發個群組短訊都要猶豫這麼久?」「為什麼他總是嬉皮笑臉,明明內心有那麼多憤怒與委屈?」「為什麼總是遲到?」這些「為什麼」,其實都與「心」有關。

只是啊,在香港,要告訴任何人「我睇𡁵輔導」並不容易。或者換個說法,要坦白從寬後不被人以帶有有色眼鏡的目光看待,還是不容易的事;記得上一份工作,上司說起「白卡」這潮語的由來,就是精神病患才會獲醫生發出的卡,「我都要去攞張白卡啦,有白卡就唔駛做啦。」

精神病=白卡。而輔導與精神病的距離是如此地近。歧視的目光亦不遠矣。

在經歷過多次輔導經歷失敗,如今的我找到個適合自己的輔導員,温柔、共情能力強,而且在我challenge 她的時候不會立馬放棄我。然後,我終於體會到輔導的好。聆聽是這個高壓社會極度缺乏的資源。不過,我從來不敢向我家人提起,自己正在看輔導這回事。每次都只是說「我今日要出___(地方名)。」我怕他們誤解、更不想被任何人同情。

況且,當我某天與我媽說起,我覺得香港人都好壓抑(我媽不太會表露「裝傻」與「開心」以外的情感,即「悲傷」、「憤怒」等,但字𥚃行間會聽到委屈,則前者的混合體),我跟她說,其實我覺得每個大人都應該去睇吓輔導。她立馬回嗆,「你即係話我有病呀?」

不是,不是。莫衷一是。有口難辯。就剛剛,我媽突然進入我的房間,把一條項鏈交給我。為什麼明明關了門,還是要沒敲門就進來呢?為什麼我又會感覺被打擾到?這些小小事情,小小的念頭,其實組成了我們的生活。都需要被表達出來啊。媽,你明白嗎?

「咪儲吓勇氣先。」我有一位了不起、同樣是寫字的前同事,曾在我換工作前,這麼對我說過。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有時是一些複雜、難言的情感使然,諸如「shame」。但又正如羞恥感研究專家Brene Brown 所言:

Shame hates it when we reach out and tell our story. It hates having words wrapped around it -- it can't survive being shared. Shame loves secrecy. When we bury our story, the shame metastasises.

我們活過的痕跡,無論底色如何,都是故事,而故事本就是要來分享的。也可以只向自己分享,但如果故事太重,是必須借用他人的耳朵。

咪儲吓勇氣先,但終究還是要分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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