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时代奴隶制
一
整风到来前,延安的报纸早已裁撤几尽。御笔新题的《解放日报》,此时成为中共中央喉舌报纸,取代了在南方不为毛泽东掌握的《新华日报》的地位。
同时,「分层保密」的新闻原则也随之确立。其逻辑是,既然人有贤愚之分,那在对其知情权的分配上就不能不设高低之别。
在实践中,党的最高级干部,以其最多智慧,享受最大自由,去完全获取外界新闻信息。由他们起,等而下之。级别越低,受外界腐蚀可能性就越高,能看到的信息也就越少。如此逐级为限,直至一般党员。而即便一般党员,他们在信息获取上,也比普通百姓要高出太多。
配合着严格的新闻审查和信息封锁,「分层保密」为不久开始的「整风运动」提供了舆论支持,使这一最终造成一万多人死亡的政治运动得以顺利展开。
二
以人能获得信息之多寡,来标定他在社会权力结构中的位置。获取信息的能力,不再只是权力的一个表现形式,更成为了权力本身。
信息即权力之要义在于,有权决定你能得到多大知情权的人,其权力本身也正来自于他对你知情权的限制。因此,信息管控体制的当权者,有动力去加强对下一层级的信息封锁,以巩固自己的权力。
而为掩饰这一加剧社会不平等化政策的不道义,当权者依旧喜欢引用早在延安时就已臭不可闻的逻辑。认为以大众之智力,不足以自由接收外界信息。而应由智力上占优势的他们,来决定人们应知或不应知道什么。然殊不知他们具有某种智力优势的幻象,却正是他们可以自由——且充足——获取信息的结果。
以一九四〇年代的谎言,来蒙蔽二〇二〇年代的大众。并将此作为新闻、书籍、电影、音乐、游戏、网络等审查的合法性前提。掩大众之耳目,陷大众于无知。回过头来,反而指责大众无分辨力,易受蒙蔽——一直且正在蒙蔽大众的,不正是体制你吗?
三
通过对信息的垄断,达成对思想的垄断。通过对信息的控制,达成对个体的控制。不平等的信息分发制度,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枷锁,套在每个普通人项上。
因以,一个信息时代的自由人,首先是一个能自由获取信息的人。一个过去农民尽其一生所能得到的信息量,填不满今天一个维基百科词条页。互联网带来的信息大爆炸,给了人类拥有平等获知权利的机会,也动摇了体制对信息的垄断。
由此,当权者出于维护其赖以寄生体制的需要,无论以何借口,也要坚持对互联网的封锁。对于市场上能自由流通的信息,包括公民私下言论,也要尽可能稽查钳制。此其为生死存亡之要害。
要之,人在「知」权利上的平等,是致力社会一切机会平等之始。人在「知」行为上的自由,是追求社会一切基本自由之先。限制大众对信息的获取,首先戕害了普通人认知能力。限制大众对公共事件的知情,实际剥夺了普通人参与公共事务的权力。
甚者,垄断信息发布渠道,则上电视撒谎也无所畏惧。严格保密一手信息,则私相授受来为人谋利。限制大众获取公共信息,则社会监督也无从谈起。污染信息歪曲常识,则塑造大众意识扫平异见。操弄传媒煽动浪潮,则驭群众如驱牛马如臂使指。
伸缩不平等信息分发制度这把枷锁,体制把大众变为它的奴隶。建立在这个前现代国家之上的,是信息时代下的奴隶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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