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囈語還是傳奇？夏宇的詩

2021 年 1 月 31 日

017 讀詩夏宇〈下午茶〉

談現代詩，幾乎不能夠忽略的是夏宇。無論是作為詩語奇異的詩人，形式實驗的先鋒；抑或是流行文化的傳奇，甚至是商品市場的珍品，我們都容易看到夏宇的名字。到網路拍賣場搜尋，夏宇詩集長期索價幾千到幾萬，沒有相當財力只好輕嘆三聲。

說回這首〈下午茶〉，乍讀實在摸不清。手淫、蜘蛛、小便、蟑螂、鼠蹊、恐龍等都與下午茶無關。此詩寫於1985年，當時華人世界的下午茶文化或許沒有今天那麼流行。可能夏宇寫詩時在外國，但考究下去不是這個平台的工作。那麼，我們要怎樣閱讀這首詩呢？

我認為，不妨拋棄詩題而讀。下午茶框限了讀者的閱讀期待，以為詩一定與下午茶、咖啡三明治有關。實則不然，試著改題為「早午餐」、「晚餐」或「宵夜」，也許分別不大。

集體手淫指向一種集體亢奮、群體欲望（「流著口沫」），報紙的揭秘性呼應了這種需求，滿足著欲望。接下來出現的三種生物都在史前就已生存，但唯獨體型龐大的恐龍滅絕了，實在耐人尋味。蜘蛛和蟑螂普遍不被人喜愛，但它們總在你我身邊，像八卦、像某人的欲望、或像你我無意識裡的幻想。詩人夢見恐龍，它確在無意識裡現身並質問著，如此，滅絕了的恐龍會否反過來才是無意識的一種象徵？

是，人性本善，但承認吧，你和我都曾有過危險的思想，小至殘害一隻螞蟻，大至覬覦別人的財富等等。然而，那是潛藏的，那是佛洛伊德說的無意識，早就被顯意識消滅了，如同恐龍。社會規範是人的發明，同下午茶一樣，它其實可有可無。時日一過，規範形成了道德倫理，我們學會了恐龍時代沒有的稱謂、禮儀、尊重。有了這些以後，無意識消滅了，恐龍於是才會在夢裡鄙夷詩人（寫詩是最需要規範的活動），正是規範帶來的挫敗造成它們的滅亡。

如此說來，蜘蛛和蟑螂才是你我現在的面貌。當你明白了，你就懂了什麼叫做集體的挫敗感。

14 Apr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