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我獨行——讀《The Gaslighting of the Millennial Generation: How to Succeed in a Society That Blames You for Everything Gone Wrong》

書名︰The Gaslighting of the Millennial Generation: How to Succeed in a Society That Blames You for Everything Gone Wrong
作者︰Caitlin Fisher
出版︰Mango (USA)
版次︰2019年5月
ISBN︰9781633538849

這本出版於2019年的書，當年說要放棄年輕人的富二代應該沒讀過。書名「Gaslighting」一詞直譯是「煤氣燈」有點不明所以，其實是1930年代美國的舞台劇劇本，其後改編為電影版《煤氣燈下》才廣為人知。劇中講述丈夫如何透過操控煤氣燈的光暗令妻子逐漸質疑自己的認知和判斷力，最後將妻子迫瘋的故事。這詞後來被引伸為精神虐待和情感操縱的手法，目的是影響對方的想法以及對現實的判斷力。從情感操縱的程度來說，撒謊是第一步，之後就是誇張、控制和支配。

將新生代說成「煤氣燈效應」的受害者也許有點誇張，但上一代經常掛在嘴邊的「一代不如一代」或「一蟹不如一蟹」確實言猶在耳。新生代在前輩目光下總是動輒得咎，就連昔日依仗特技替身演出才聲名大噪的國際巨星，也似乎按捺不住批評新演員要動作漂亮但不願捱苦。在世代之爭的大審判中，這本書毫無疑問就是代表新生代的證詞。

戴上「傳統」和「秩序」這些有色眼鏡去看，新生代的而且確落拓不羈。他們喜歡富有彈性的工作安排，也喜歡挑戰權威和既有的辦公室秩序。工作以外又不怎麼追求物質生活，推崇極簡主義多於榮華富貴的花花世界，私生活對比上一代堪稱不檢點，擁抱多元成家性觀念開放之餘，更別說周末會到教會敬拜全能上帝……

畢竟此書最初源於作者的網誌內容，作者在遣詞用字上幾乎看不到「持平」或「客觀」的痕跡，對上一代看來不合情理的批評逐一鞭撻。作者亦沒有提出多少佐證來說明以上想法在新生代中有多普遍，因此用嚴謹學術標準去看當然不具說明力。不過作者以第一身觀點書寫新生代對於種種批評的回應，不少卻是主流討論經常忽略的觀點。

譬如有關新生代普遍少上教堂作例，作者解釋這個現象除了單方面歸因於新生代有宗教以外的精神寄托之外，另一方面也反映教會逐漸失去以往的社區功能，或是諸多教徒言行失信令人對宗教敬而遠之；又譬如新生代不願生育（或比上一代大幅延後生育），大可以像教宗說是妄顧人類文明延續的自私行為，但面對上一代管教不善所致的家庭暴力陰影、就業市場在2008年金融危機過後逐漸零散化，加上生活指數急升令安居樂業的願景遙不可及，反正生兒育女還得擔心下一代面臨社經地位下流的風險，養寵物可能才是比養育下一代更理性的選擇。

作者鼓勵新生代縱使面對上一代諸般批評也好，仍然要走自己想走的路，無須耗費心神試圖取悅那些根本不尊重自己的人——其實橫看豎看，這本書根本不是寫給新生代讀的，他們獨立獨行也不稀罕作者從旁指點，好些建議甚至已經是新生代的共識。此書的目標讀者群該是那些不屑新生代任性囂張的成年人，吊詭的是當成年人從書架拾起這本書看之時，他們或多或少都有點自我反省的意識，已是相對容易接納作者的觀點。

世代之爭的癥結在於，那些已經步入收成期的既得利益者始終不情願走出自己的舒適圈，終日只祈求歲月靜好的恬適，而忘記自己的成長裡也曾為這個社會（或世界）帶來轉變。可是要行將就木的人每天勇敢面對新挑戰、接納新事物亦是痴人說夢，世代間的成見伴隨着人性的發展始終未見盡頭，繼續成為流行讀物每隔幾年便大書特書的老生常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