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八路军方面的记录（雁宿崖战斗研究,2）

4.7.1.杨成武作成的战斗详报

下面再对比一下八路军方面的战斗记录。第一个可以参考的中方史料是杨成武作成的《雁宿崖黄土岭战斗详报》。八路军作战斗详报之举非常罕见，由于没有受过正规军校训练，冠《战斗详报》名者也不一定是战斗记录，多是在总结经验，教训，评价检验指战员作战时对党忠诚，勇敢与否，是否听从命令指挥，及歼敌战果等内容。有些根本就没有战斗详报所需的作战基本情报（时间，地点，命令，部署，敌情等）。杨的所谓战斗详报也不出此类。目的是记录此次大捷战果。由于雁宿崖之战八路军大胜，之后的黄土岭战斗中又击毙阿部规秀中将，之后此战被党中央决定利用于宣传攻势，在国内有了名声。为此目的，杨成武奉上级命令佐证事实经过，实施了详细调查，使战果内容更加丰富，具体，同时也纳入了不少战斗详报应有的作战指挥部署内容。此文件，从战史研究角度讲，有价值的部分仅仅是知己情报部分，即八路军方面的用兵部署，作战经过，和战损数字等。其余的中心部分（战果，敌情，表彰等经验总结部分）并无史料价值。由于有教准确，详细的知己方面内容，在多种回忆录，宣传报导的文件群中，是一个又一定信赖性的重要文件。笔者选择的其中有价值部分内容如下：

战斗部署：

1.第3团第2营由吉河村出发经南道神，北道神于3日拂晓前占领雁宿崖西北高山阵地。…第2团…经吉河村进至南道神隐蔽集结。第3团第2营归第2团团长唐子安，政委黄文明指挥。

2.第3团团长丘蔚，政委袁升平率领第3营由银坊出发，…占领西流水以西高地。

3.第1团团长陈正湘，政委王道邦…拂晓前占领司各庄西北阵地，与第3团阵地衔接。

4.第25团团长宋学飞率两个营…尾随第1团前进，为第二梯队。…

5.游击第3支队一部在三岔口，张家坟一线向白石口，鼻子岭侦察警戒，…以诱敌任务，节节抗击，引其进至张家坟以北地区，以便全歼 [1]。

作战经过：

3日晨，…白石口之日军越过鼻子岭向银坊前进，…我曾支队1个队节节抗击，诱敌深入”。战斗开始后，日军向位于雁宿崖西方高地的3团2营阵地“冲锋5次，均被我击退。 …第2团赶到后向日军反攻。连续夺取几个阵地，…除崖西北高地外，其它阵地都被我们占领了。日军主力进到张家坟以北，我第3团以2个连的兵力从张家坟东南阵地猛击，日军不敢前进，第3团主力即从张家坟东南阵地向张家坟压迫，另以一部配合第2团夺取雁宿崖西北阵地。把日军全部压缩到张家坟以北雁宿崖，上下台一带。我第1团一部从司各庄占领黄家庄，另一部迂回到三岔口截住日军归路。15时以后，我军已把日军全部包围。16时开始全线攻击，我第1团从北面及东北，第2团及第3团第2营从西面，第3团从南面及东南，各部互相衔接四面夹击。17时30分，将日军全歼，这是我军获得陈庄胜利后的又一个大胜利。（杨成武《雁宿崖、黄土岭战斗详报》78页） 。

4.7.2.陈漫远的《燕〈雁〉宿崖的歼灭战》[2]

陈漫远当时是晋察冀第三军分区司令员，其分区的第二团，参加了雁宿崖战斗。此文发表在1940年7月《八路军军政杂志》，从总题目《冬季反扫荡战役总结》看，应该写作于春季。是为了宣传雁宿崖“大捷”所作出的专门总结。内容有八路军记录中罕见（唯一）的雁宿崖作战要图。内容较长，以下摘要引用：   

战斗命令：聂司令二日二十一时，用××××传达命令：

 2.×（第二？）团主力应于三日一时从川里出发，经沙岭安吉河里，拂晓前进到南道神东北，占领燕宿崖西南一带主要阵地荫蔽，待敌前进时，则袭击之。

 3.×团（第一？）全部于三日一时从桑岗出发，经煤斗店黄土岭，拂晓前进到黄家庄西北，占领上下台以东一带主要阵地荫蔽，待敌前进则袭击之，并截断敌之归路。

4.×团主力（第三团 缺一个营）三日三时从银坊出发，拂晓前进到西流水以北阵地，并占领燕宿崖东南一带主要阵地，待敌前进则袭击之，另一个营同日三日出发，经南道神于拂晓前占领南道神以北主要阵地，荫蔽起来，并归×团首长统一指挥…

战斗经过：

二日在白石口宿营之敌一部80余人，于二日二十时从白石口出发，经上碾盘，辛庄，南道神以西山地，与三日拂晓时进占吉河里东北高地，企图掩护其主力进犯银坊。…

三日拂晓时，白石口进犯银坊之敌，确已进占上下台，其先头部队同时进占了燕宿崖。因×团在南道神以北高地之第×营，已被敌发觉，此时该敌立即向该营攻击，该营固守高地，与敌对战半小时。当时敌已向燕宿崖以东之主要阵地展开，我×团先头梯队之营的前〈尖〉兵连，当时亦进到南道神东北矮高地，正向燕宿崖西南之主要阵地前进中，即与该敌遭遇，开始战斗。战约半小时该团主力已全部赶上，但敌人已将占领之阵地巩固，并积极向×团之营与×团之先头部队之阵地猛攻，×团主力全陷于不利之地形，处于进退两难之情况下，敌之炮火亦同时连续放射。

  当时已七时，×团因道路难走，尚未赶到指定位置，在西流水之×团主力，因情况不明，仍未出击。在遭遇战斗开始时，×团首长之决心，令先头连顽强抗击，立即集中火力于孙家沟以北阵地，向敌之侧翼猛烈射击，以掩护前梯队之第×营向敌之右侧翼猛冲。该敌虽仍顽强抗击，但在我之猛烈火力射击下，敌已无法进展，经过该团×营的四次的连续冲锋，夺取了燕宿崖西南敌所占领之主要阵地，并灭敌之一部，获重机关枪一挺，步枪数十支，残体溃退第二线阵地，继续顽抗。敌企图恢复其已失之阵地，立即向我军反冲锋数次，均被我×团×营击退，敌在我猛烈火力压迫下，完全陷入不利之状态，并因伤亡过重，再不敢前进（插图）。

当在八时的时候，×团已赶到指定位置进入战斗，并猛烈向上下台之敌冲锋，混战一场，敌已全在我包围夹击之中。×团首长看到第一梯队之胜利进展，×团方面已经打响，敌陷于不利之时，立即使用第二梯队之第×营，迂回侧击敌人，取道张家坟攻燕宿崖敌之左侧，猛烈突击，以求扩展战果…。×团主力此时已向燕宿崖以东前进，夹击该敌，各方战斗甚烈。

十时，×团×营数次冲锋未成功，该团首长即令××两营除留一部与敌对峙外，其余主力则相当结集起来，重新组织新的火力与突击队，…迂回敌之侧后，从多方面猛烈齐投，袭击燕宿崖之敌。结果敌大部被我消灭，残敌十余逃窜山沟，亦被我击毙，并俘获两名。此时已黄昏，上下台三岔口之敌亦同时被我××两团全部歼灭，战斗即告结束。×团缴获之主要战利品计有：

俘虏日兵二名，缴获步马枪六十支，轻机枪三挺，重机枪二挺，手机枪一挺，手枪一支，掷弹筒两个，刺刀六十把，…。（22页）

4.7.3.  陈正湘的《阵中日记》

我军…以驻银坊之第二团在3 日拂晓前占领雁宿崖以南东西高地，待敌通过时对其进行伏击。我一团则由东向西突击，二团由西南向东北突击，以达歼灭敌于雁宿崖之河沟内，以开展北线新胜利，保卫军区，打击顽固分子。

战斗中“(1）我团于7 时许展开于雁宿崖以东阵地，当即令熊（能奎）副团长率领第三营迂回到雁宿崖以北之三岔口、上下台以南，截断敌之归路。二营展开加入三团三营右侧， 当即占领雁宿崖以东小高地。一营于15 时30 分开始展开于三团一、三营之间，首先以两个连由东向西突击。(2）午后3 时半开始总攻击， 17 时许已全部将敌压缩于雁宿崖河沟，黄昏时战斗已将结束（除被击散七八十名外），我二营一部仍与残敌对峙数小时[3]。

三个资料，各有特长。指挥官杨成武战斗详报最全面，可了解总用兵部署，陈漫远记录可详细了解最先进入战斗的该团午前，从日军前进方向（从南向北）阻击日军前进的战斗情况，陈正湘部则担任午后从东（司格庄，黄土岭方向）向西攻击敌侧面任务，是反攻时的功臣部队，对总攻情况记录全面。

从以上记录可大致了解八路军的兵力数量和配置情况。兵力共为10个营加一个游击支队，约四个整团，全体约4000名前后。负责外围游击的曾支队并没有实质参战，所以实际作战的应是3个整团以上。陈漫远记录的仅仅是其所在晋察冀三分区第二团为中心的午前战斗，并不能掌握全局，但准确记录了敌军约80名（冈垣中队）秘密绕道袭击银坊的行动[4]。亦可知道，八路军初战时配合并不好，担任从司格庄方面（东方）攻击的主力陈正湘第一团午前行动迟缓，使最初负责监视，伏击的第二团承受了日军开始时进攻的巨大压力（陈漫远记录）。此段与日军记载的午前战斗较为顺利的内容一致。之后增援部队陆续到达，午后15时，将日军全部包围。发起总攻的时间记载为16时，并称17时30分结束战斗。总攻和激战时间，和日军记录基本一致。即清晨发生接触后虽诱敌成功，但由于担任攻击的各队出击，前进配合不周，战进行的并不理想，反而让日军辻村大队一时夺取上风，夺取巩固了四周高地。真正的戏剧性展开，是午后各队到齐后开始的总攻。十倍于敌的八路军各部3000余人， 15时至17时，从各方将占领的各个山头阵地一一分割包围，攻克，取得重创辻村大队的胜利战果。

问题在几个战斗详报，都有意掩盖了未攻克敌主阵地，入夜后又主动放弃攻击的事实，杨成武自称将辻村大队“全歼”并击毙辻村本人。所谓歼敌5-600名的数字，既是按全歼日军（包括运输队民夫）的推算出的战果。其中，仅陈正湘阵中日志中罕见地记载了“除被击散七八十名外”，和“我二营一部仍与残敌对峙数小时”等内容。可判断出总攻后仍有未解决的“七八十名”残敌，和未攻克，仍对峙中的敌阵地存在。此点，佐证了日军的记录内容（实际残敌数为200余名）。

八路军所有记录中最重要缺陷即是常套的战果，敌情虚报。将夜间战斗未攻下日军主阵地，友军全体部队于4日凌晨撤出战场的事实真相掩盖，改写为3日黄昏八路军总攻，将雁宿崖之敌（辻村大队）全歼。之后并一直控制着雁宿崖战场。此点，和歼敌，缴获数字等战果内容同样，应是事后各部队总结经验时，被上级宣传部门统一后的口径。但其中的马脚（有残余之敌，和未攻克敌阵地存在），还是被陈正湘的私人日志在战后泄露。

以国内有关雁宿崖战斗的记录，采用的多是以上杨成武的战斗详报。属于单方向记录，只知己，不知彼，亦含有多处掩饰（未能将敌全歼，自己主动撤出）宣传（歼敌缴获数字）水分。所以，共产党一方的战史记录，并不能如实反映雁宿崖战斗实况。若进行对比研究，参考日军方面的记录，被掩饰了大半世纪的事实可一目了然。诸如辻村宪吉大队长，永田一男中队长，须网步兵炮小队长等大队主要将校的生存，八路军主动放弃战斗撤退后，辻村大队4日至5日在雁宿崖打扫战场，收尸的记录（八路军记录称4日后，八路军仍占领着雁宿崖），被称已“歼灭”的辻村大队，被击毙的辻村大佐，经整顿后又出现在黄土岭战场并担任主力的事实等，都可以佐证八路军方面战斗记录的不实。

4.8. 雁宿崖战斗经过综合还原

以下是笔者综合以上日中两方面史料，经比较，甄别，判断后选择可信部分，重新还原的雁宿崖战斗全过程。

4.8.1.  涞源南方讨伐部队的编成和上寨，下关出击

雁宿崖附近的战斗，是驻蒙军涞源南方讨伐作战中的一次遭遇战。扫荡部队主力是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按《第三期治安肃正计划》方针在守备地域附近计划的一次小规模独立性扫荡。与上级驻蒙军先行计划的灵丘南方扫荡（10.25-28）无关。计划出动驻宣化独立步兵第一大队（辻村宪吉大佐）约半部，配合驻涞源独立步兵第四大队（堤赳中佐）约半部组成讨伐队，袭击内长城线南方走马驿，银坊等地晋察冀军分区根据地，捕捉并消灭第一军分区杨成武部队一部，和其后方机关。

讨伐队全体由辻村，堤两大队共五中队步兵（缺员中队），一中队炮兵约800名编成，另征用当地民夫，驴骡约2-300套组成驮载行李队同行。重武器有4门山炮（一中队，三一式，四一式）[5]，4门步兵炮（两小队，十一年式曲射炮），约8挺重机枪（三年式）。

辻村大队和旅团森山炮兵中队一行，10月22日由宣化乘车出发，23日15时到达涞源，与当地堤大队汇合。阿部规秀旅团长一行26日晨由张家口本部乘车出发，27日到达涞源（阿部家书《朝日新闻》39.11.22）。

作战的前半，是参加驻蒙军司令部计划的灵丘南方地区协同讨伐。主力为第二十六师团，时间为10月25-28日四天。

25日，独混第二旅团讨伐队从涞源乘车沿公路向西南方（五台山方向）上寨（涞源西南约40公里），下关镇（同60公里）方面出击，配合由灵丘方面南下的第二十六师团行动。此行动中独混二旅与八路军一二〇师七一五团等部有过小型接触，但没有捕捉到敌主力，也没有遇到实质性抵抗，辻村大队也没有记录战斗内容和损失。即扫荡计划落空。

4.8.2.  阿部旅团独自的讨伐战部署

此战斗后，继续进行的是阿部旅团长计划的独自行动。借上寨，下关出击吸引敌主力的注意，在敌不备时，发起对涞源南方八路军后方根据地走马驿，银坊的奇袭。讨伐队全体返回涞源后，11月1日隐秘中再次出动，以辻村大队为左翼队沿涞源，白石口，上下台道袭击银坊，堤大队为右翼队沿涞源，插箭岭道路袭击走马驿，成功后计划两队在倒马关附近汇合。阿部规秀的旅团本部，随堤大队后方前进，11月3日，堤大队主力到达走马驿时，旅团本部进驻后方插箭岭村。

左翼辻村大队（约390名，山炮1小队，步兵炮1小队，重机枪4-5挺）11月2日午后到达内长城线白石口后，分兵两路前进。冈垣第一中队（缺1小队）配重机枪两挺（约80名）为西侧迂回队，20时出发沿蛤蟆石塘，娄坊，沙连沟道（山路）前进，预定奇袭占领吉河村（银坊西约4公里），从侧背配合主力的银坊攻击。本队（辻村大队主力）约310名（步兵1中队另2小队，炮兵约两小队，山炮2门，步兵炮2门，重机枪约两小队3-4挺，之外民夫，骡驴约100余套），11月2日22时从白石口出发（《つひ作命第229号》）。

11月3日凌晨2时部队先头到达鼻子岭。小息后下山，经上下台村沿河谷道路向雁宿崖方向前进。永田第二中队一小队步兵为尖兵，在本队前500米处搜索前进，之后尾随的是辻村大队本部，永田队两小队，新井队（下士官候补小队），通信班，机枪队，山炮，步兵炮小队，和尾部的大行李。大行李队在本队约1公里后方跟进，最后尾由队后藤小队（冈垣中队所属）殿后。

4.8.3.  雁宿崖战斗经过

午前7时，尖兵部队在通过雁宿崖村溪水与唐河合流点后不久，遭到来自南方（前进方向）300米处台地之敌射击，战斗开始。永田队尖兵立即展开反击，将此敌击退后前进到南方台地。此初战，实际是杨成武诱敌入围之计。占领台地后尖兵队突然遭到来自南，东，西三方向高地敌（陈漫远第二团）火力的集中射击。此时，大队主力等已集结到雁宿崖村南端。为摆脱在谷底（河床）被动挨打的困境，辻村命令永田中队和新井小队向雁宿崖西方高地展开攻击。

炮队于雁宿崖村南河滩附近展开布阵，大行李队等也集中于雁宿崖村附近隐蔽。为保证后方炮兵和行李队安全，辻村大队长又命担当后卫的后藤小队，登上雁宿崖东北方高地居高临下，掩护河滩部队。舟桥机枪中队长带领机枪一小队（两挺）也赴东方高地以火力掩护后藤小队警备。11时前后，东方高地的舟桥鉱一机枪中队长在战斗中首先中弹死亡。

一面，大队主力方面，在永田队步兵的反复突击和设在河滩的大队炮兵火力掩护下，12时前，逐次占领了雁宿崖西方高地的几个山头（杨成武第三团二营阵地），大队本部与机枪队半部（两挺），步兵炮一门，新井小队一同也进入西方高地。后藤小队占领北方高地与附近的八路军各部队形成对峙。周围重要制高点的占领，使辻村大队摆脱了当初的困境，正午前，战斗进入小康阶段。为了进一步巩固战果，辻村大队长命令永田中队一部于11时向南推进，对雁宿崖南方上花沟附近高地（雁宿崖南1.5公里处，杨成武第二团阵地）展开攻击，不久将此地夺取。以上为12时以前的战况。可见日军遭袭击后，逐渐展开部队，在炮火掩护下，控制了四周主要高地，形成小康状态。

午后，八路军方面增援部队赶到，并陆续进入战斗。在南道神集结的第二团（唐子安团长）从南方，西方，在西流水以西高地待机的第三团（丘蔚）通过大张家坟从东南方，在司格庄的第一团（陈正湘），和第二十五团（第二梯队）从东方，北方同时逼近雁宿崖附近敌阵地群。至午后2时至3时前后，形成对雁宿崖附近之敌的全面包围（杨成武《雁宿崖黄土岭战斗详报》）。4时前后，八路军主力开始总攻，在3000-3500名八路军主力的全面围攻和反复突击下，日军各守备线崩溃，相继出现危机。先是在从司格庄方面前来的陈正湘团等1500名的猛攻下，东方高地的机枪队阵地被克，不久失去机枪火力掩护的雁宿崖东北方高地在陈正湘团的反复突击下16时失陷，后卫队的后藤小队长战死。东北方，东方高地的失守，使河滩地中的行李队，炮兵阵地暴露在高地敌火力居高临下射程内。不久陈正湘团开始突击，森大尉指挥炮队以零距离射击拼死抵抗。弹尽后河滩阵地于15时50分被陈正湘团占领，森出大尉以下山炮小队14名全员战死。停放在河滩地的大行李，骡驴，火炮等均被八路军缴获。部分民夫，伪军死伤，被俘。

与此同时，午前占领巩固的南方，西方高地阵地，也相继出现危机。永田中队主力最后占领的雁宿崖南方高地，15时前后遭到来自大张家坟方向（东南）杨成武部第三团（丘蔚），和南道神方向（西南）第二团的夹击，猛攻，出现危机。为救援永田队危机，辻村大队长命令身边的新井小队（下士官候补队）前往增援。新井队到达后与最东方阵地永田中队一部换防。伤员退回大队本部阵地。换防后不久，新井小队（缺一分队）即在杨成武第三团猛攻下全灭，小队长以下23名战死，雁宿崖南方高地陷落。残存者等被迫退向大队本部所在的雁宿崖西方高地。

激战持续至午后4时，除了大队本部所在雁宿崖西方高地一处外，东方，北方，河滩，南方各阵地全部陷落。从各阵地撤下来的残部，伤兵等，入夜后集中到辻村大队所在的雁宿崖西方高地。此时大队电台已在战火中坏损，辻村大队长派出三名传令兵赴旅团本部所在的插箭岭报急。残余部队虽还有半数以上（人员约200名），但多数为伤员，弹药也所剩无几，完全失去了进攻能力。此唯一剩存的阵地前，第一大队残部以永田中队，新井小队残部（一分队）为中心组织了决死队，准备以石块，刺刀等在此地决斗玉碎。入夜后屡屡受到杨成武部队的夜袭，阵地前白刃搏斗战中，内田中尉战死。

4.8.4.  八路军的战场清扫，撤退

入夜后，八路军发现敌方已失去战斗力不再出击进攻后，在对日军残部的严密监视，包围下，停止攻击开始抢先打扫战场。八路军停止攻击的理由，笔者认为有四点。一，进入夜间，迫击炮，重机枪等重火器无法进行有效掩护射击，发挥不了八路军方面的武器优势。二，发现在高地集结的日军兵力人数相对雄厚（一处集结200余名），不能像白天作战那样分割击破。若冒险决死突击，必定付出更大伤亡。三，最重要的原因，是八路军要处理自己的死伤人员。雁宿崖战斗的特征是八路军进攻，日军防守。强行攻击中八路军各队出现大量伤亡，急需救护，搬运。四，此外，敌方援兵随时有可能到达，为了确定眼前战果，有必要抢在敌援兵到达前打扫完战场。

以上为入夜后，八路军不再恋战的理由。关于夜间战斗，杨成武称11月3日17时30已经击毙辻村，全歼其大队。但据日军记录，八路军监视，牵制部队入夜后也一直没停止对辻村大队本部所在高地的小规模夜袭，骚扰。此外，另一处最西方的石黑小队坚守的阵地也经受数次夜间攻击，始终未陷落。雁宿崖战斗要图记载“此地附近（石黑小队阵地），敌日没之时突击中死亡30名，夜间数次突击中死亡约80名”。第二中队长永田一男和新井小队染谷金一两人的记录中，也有辻村大队长夜间，凑集伤兵等出击的描写。染谷云：

“午前3时，残存的本部，永田队一部，下士官候补小队共50余名编成敢死突击队，对标高800米的敌主阵地展开决死突击。白刃战中下士官候补分队又出现3名战死者。数回挫折之后终于突入敌阵地将高地占领。…”（『长城朔风』52页）。

前述“夜间数次突击中敌死亡约80名”的记录，应有一部分是此突击时的战果。染谷的有夸张的记录并不可信，但可判断被包围的夜间，辻村大队长的确曾组织过一次阵地前反击。

八路军方面在夜间打扫完战场后，放弃对辻村大队主力的包围，携带负伤人员凌晨时分（4时前）撤出雁宿崖战场，战斗到此结束。

4.8.5.  救援隊到達和辻村大队收尸

最先到达战场的救援部队是冈垣迂回队（第一中队）约80名，两挺重机枪。于4日凌晨4时，八路军主力撤退后到达雁宿崖战场。此时战场上除了赤裸裸的日军尸体外，已基本被打扫完毕，各高地仅剩少数八路军的监视兵。

冈垣队前日（11月2日）夜20时，奉奇袭吉河村命令轻装先行出发。经鼻子岭，北道神辛庄，蛤蟆石塘，娄坊，沙连沟道，踏破20公里山险道路到达吉河村外高地做好奇袭准备（按陈漫远记录此行动已被八路军掌握）。侦查结果发现银坊方面没有敌情。此时听到来自北方的密集枪炮声，推测本队正与敌交战。冈垣中队长决定立即北上救援，途中目睹了北上中的大批八路军部队。由于人少，冈垣队避开与敌正面接触，于11月4日凌晨4时，在敌主力撤退后前进到辻村大队本部高地。到达后带领长谷川小队和荻野谷小队占领周围各高地，驱除敌监视兵以掩护辻村部队在战场收容尸体。4日午前10時，周围各高地均被冈垣队控制，八路军监视部队的威胁射击终息（『蒙古の黄土』82页）。

4.8.6.雁宿崖战斗后的整编

一面，3日午后15时顷、在本部电台毁坏，战况呈现危机时刻，辻村大队长派出碇川曹长等三名，踏破20公里山路奔向旅团本部所在的插箭岭村，向阿部旅团长报急。此时右翼队主力堤第四大队约400余名已到达目的地走马驿（16时到达）。阿部旅团长立即命令堤大队主力调转方向向雁宿崖靠拢，同时紧急部署张家口，怀来，蔚县等地其他大队派兵来援。并以身边的田中警卫小队为中心，拼凑了旅团本部周围人员约百名，组成救援队连夜从插箭岭村出发，沿长城线经白石口，鼻子岭，到达上下台，在此地曾遭到杨成武部陈正湘第一团的骚扰。破敌后4日正午到达雁宿崖战场，与辻村大队长汇合。关于4日阿部一行的援军百名在上下台与于敌接触一事，陈正湘在其《阵中日记》中也有以下记载。

“敌主力在雁宿崖被我歼灭后， 进占走马驿之敌连夜北退（3日）涞源敌600余人当夜进到北〈白〉石口宿营” 。“4号雁宿崖以东战斗： 当日敌援600余人，我以二营，三营一部与敌对战整日，敌无进展，当日敌又增援300余人到雁”[6]。

所谓“北退”之敌既是奉命援助雁宿崖的堤大队约400人，从走马驿北上，经白石口4日傍晚到达雁宿崖附近上下台待机。“涞源敌600余人”，指正午达到雁宿崖的阿部规秀一行百名。陈正湘的二，三营一部，与此两队日军有过小接触，并没有战斗，也未能能阻挡其前进。

旅团本部（阿部规秀）四日夜在雁宿宿营，五日未明与堤大队一部从同地出发进入南方大张家坟村，建立临时指挥所，作次期攻击准备[7] 。

4日整日，辻村大队剩余人员都在雁宿崖打扫战场，回收尸体。收容作业由于地形复杂进行十分缓慢。遗体共80具，4日傍晚前，收容确认完毕，夜间开始焚尸火葬。冈垣中队，在周围山脊徹夜警備。附近还不时有八路军游击小部队的冷枪骚扰（『蒙古の黄土』91页）。

此时，辻村大队主力除132名死伤者外，尚有约有160名前后的残存人员（包括轻伤者）。加上后到达的冈垣第一中队约80名，合计剩余人员约250名。之后其中轻伤者等90余名被编入善后的遗骨，重伤员护送队，于5日正午12时出发返回涞源（永田中队长带队）。由于装载大衣的大行李被八路军缴获，前线集结部队缺乏食粮，御寒衣装，在饥寒交迫中于雁宿崖原地待命等待补充。

4日傍晚，堤第四大队主力经白石口赶到三岔口，雁宿崖一带进入警戒。次日一部与旅团本部进入大张家坟。11月5日夜，辻村大队长也接到旅团“明6日8时在大张家坟集结”命令。6日晨0630指挥仅存第一中队（欠一小队）和机枪一小队从雁宿崖出发，7时45分到达大张家坟，在同地整编。此时，冈垣中队的80名和辻村大队剩余健全者约80余名，与绿川大队（第三大队）见城中队合并，编成新辻村大队，列入追击战（黄土岭战斗）战斗序列（「上庄子附近の戦闘詳報」，591页）。6日晨，中熊大队卡车（第二大队）携带粮秣，弹药到达大张家坟。整编，补充后辻村大队9时作为旅团先遣队向司格庄方向前进，黄土岭战斗拉开帷幕 （550-551页）。

4.8.7.小结

以上还原的战斗过程中可看到几个至今国内战史中前所未知的要点：

1. 辻村大队，3日午前7时在雁宿崖进入战斗至正午前后，出击、展开都比较顺利，占领了雁宿崖北方，西方，南方三个高地，一旦摆脱出困境，形成小康。

2. 午后2时，八路军主力4,000余名（11个营）赶到并投入战斗，3时頃展开总攻，从东（司格庄），东南（大张家坟），西方高地三方向同时猛攻，至午后4-5时，将除了雁宿崖西方日军主阵地外的几乎所有高地夺回，取得决定性胜利。

3.此时日军伤残人员约200余名，收缩，集结到雁宿崖西方约1.5公里处高地，形成最后抵抗阵地。而八路军为了避免更大伤亡，此后没有展开大规模主动攻击（歼灭战）。这是辻村大队得以避免全灭的理由。

4. 入夜后八路军各部在牵制，监视日军残部同时连夜抢先打扫战场，将伤员，缴获战利品等运出后，凌晨主动撤出战场。

5. 4日凌晨右侧迂回队冈垣中队首先从银坊方向赶到现场。12时正午，阿部旅团长率领援兵一部约百余名到达。辻村大队在冈垣队掩护下4日晨开始清扫战场收尸，晚间焚化，善后工作一直持续到5日正午。此期间辻村大队位置于雁宿崖村，旅团本部进入南方大张家坟。从走马驿返回的堤第四大队4日晚到达上下台。后在雁宿崖至大张家坟一带警戒，待机。中熊第二大队的运输队，于6日8时携带补充弹药粮秣到达大张家坟旅团司令部（同前551页）。

6.辻村大队剩余兵力（健全者）约160名，6日晨到达大张家坟旅团本部，与绿川大队见城中队一起编成新辻村大队（约300名），9时向司格庄出发，参加了下一阶段的黄土岭战斗。黄土岭战斗独混第二旅团总兵力约1,000名。（辻村第一，绿川第三两大队约300名，堤第四大队约400名，中熊第二大队约2-300名）。

战斗统计： 八路军方面的总兵力为晋察冀第一军分区杨成武指挥的第一团，第三团（两个营），第三军分区第二团，第二梯队第二十五团（宋学飞，两个营），第三游击支队等近5,000名。直接参战者约3,500-4000名。关于八路军的死伤，比较可信的是杨成武《雁宿崖黄土岭战斗详报》记录的战损数字。即雁宿崖，黄土岭两战八路军杨成武部共死伤失踪545名[8]。其中绝大多数，是在雁宿崖战场的死伤（死伤数约400名）。

雁宿崖战斗中辻村大队主力为步兵近两个中队（5小队），炮兵2小队，机枪2小队共310名，此外有伪军十数名，民夫100余名。其中日军现场死亡80名（包括将校5名，机关枪中队长舟桥中尉，护卫小队长后藤中尉，下士官候补队小队长新井少尉，旅团炮兵中队长森大尉，第一中队小队长内田少尉），被俘后死亡约4名，从军记者死亡2名，负伤约50名，被俘虏6名（不包括伪军，民夫死亡数）。损失山炮两门、步兵炮两门，重机枪三挺、轻机枪六挺，和所有弹药，食粮，行李等。

陈正湘在自己的《阵中日记》中称，“辻村大佐的将呢大衣为七连缴获，两天后把大衣送给我了”[9]。由于装载衣装的大行李全部被八路军缴获，笔者认为陈正湘在此处的记录应是一个事实。但之后被风传为缴获的是阿部规秀的军大衣和指挥刀。杨成武本人对此传闻也未曾否定，并称将此品送交延安[10]。

[1] 杨成武《雁宿崖、黄土岭战斗详报》(1939年12月14日)《杨成武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1997年、77页。

[2] 《八路军军政杂志》第二卷第六期，1940年6月，19-23页。

[3] 石同欣编著《光辉的足迹：华夏名将陈正湘》华艺出版社，2000年，266页。

[4] 八路军并未与冈垣中队接触，此内容推测来自日军俘虏提供的情报，所以数量，行动路线都很准确。

[5] 辻村部队装备的是旧三一式山炮的记录，可见（前出辻村宪吉《安北战斗详报》129頁），和国家档案局公布的黄土岭大捷战利品照片。

[6] 石同欣编著《光辉的足迹：华夏名将陈正湘》华艺出版社，2000年，268页。

[7] 「独立混成第２旅団　独立歩兵第１大隊　上莊子戦闘詳報」JACAR：C11111448600/ 550頁。

[8] 《楊成武軍事文選》解放軍出版社1997年， 88頁。

[9] 石同欣编著《光辉的足迹：华夏名将陈正湘》华艺出版社，2000年，269页。

[10]《杨成武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 54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