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最后一个月的第一天

今天是2019年12月1日 ，距离全面消除贫困的2020年，只剩最后30天。坐标上海，全中国毋庸置疑最发达的城市。

体感入冬已经一周有余，昨天下了一天大雨。本以为今天需要冒雨出行，没想到居然放晴了。出发前准备了口罩也准备了相机。一直想是假装游客不经意路过合适还是戴上口罩在直接旁边围观合适。

根据豆瓣上的动态，我们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了景云里7号。路口就能看到戴着红色安全帽的动迁队伍还有一个对着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一群人面对已经封死的屋子，在寒风中站着。他们的任务也只是站着。因为早上六点多，程老师被人从家里强行扛出来。程老师报了警，警察来到现场，对动迁队说，“你们怎么还没搞定这个人？”

因为帖子来的人，站在动迁队伍的外围，大家互相不认识也没什么事做，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一位住在旁边的爷爷，主动给新来的朋友讲解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当然讲述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一位梳着油头的中年大叔带着自家宠物狗经过，听到了大家聊天的内容，也停下来加入讨论。他的狗狗就在旁边走来走去。狗狗昨天刚去洗澡，头上还绑着个小辫子。

中年大叔的看法紧紧围绕着一个宗旨，“哎呀，胳膊拧不过大腿，钱拿着走好了呀。”

自发围观的群众数量有点多，挡住了这里唯一的狭小的通道。一位骑电动车经过的阿姨看见人群，一脸不耐烦和嫌弃，嘴里用上海话唠唠叨叨不停。问了同行的本地朋友，才知道，阿姨觉得我们这群人是程老师请来的。（想不到自己也变成了被人收买的群体）

又一位邻居出来遛狗，这次是一只大丹犬，很活泼，一路蹦蹦跳跳。围观的朋友们都很喜欢他，但是动迁队里有个人看见，吓得躲开了。

新修的宣传栏里，贴着一排「伟大历程，辉煌成就」的海报。宣传栏下面，躺着一本《自然辩证法》。应该是被闯进屋子里的人从家里扔出来的。经过一天的雨，湿了一大半。把它捡起来的围观群众忍不住叹息，“哎呀，恩格斯的著作沦落到这个下场。”

来之前没想到能看见程老师。正当我们不知道该干嘛的时候，程老师出现了，面带笑容，衣着整齐，抱着两本书，一本《长乐路》，一本《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社会主义思想学习纲要》。手上还涂着玫红色的指甲油，很是抢眼。程老师谢谢大家到场支持她，顺带说了几句话。她说，“我老了，反正没什么前途了。你们这群年轻人要想想，一个国家，警察不保护人民，政府这样对待人民，是哪里有问题？”末了，她说，“我被他们从家里赶出来了，晚上也不知道住哪里，应该就在这附近吧。我在这里没有家了。”

我们大约在那里站了一个小时左右，感受着一阵又一阵寒风。动迁队的人站一天，估计也就感受一天的寒风吧。我们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甚至也不觉得能做成什么。大家都知道这是个无解的题，却还是有些人来到这里。Emma说，或许我们只能记录下这个过程。

今天的第二个行程，是去英国领事馆。「失语者的抗争」终于来到了上海。根据之前的经验，海报只通过大家转发传递。我在感恩节那晚报了名。没想到抽中了「幸存者分享会」的名额。

上海的展览获得了英国，加拿大，捷克，瑞士，挪威五国领事馆的联合支持，只持续五天，展览时间也非常有限。一个讲述中国人自己的故事的展览，只能借用外国领事馆的场地布展，也不敢大规模提前宣传。我跟朋友调侃「境外势力实锤」。

因为是分享会，展品很多都收起来了。分享者是Alex和一位捷克的NGO发起人。内容中规中矩。Q&A环节里，一位观众的提问内容中说，“我看过一位乌克兰导演拍的纪录片，他说，中国的女性是孤独的。因为#MeToo运动 已经把她们带到很先锋的位置，可是男人们似乎没什么长进。” 我在心里暗笑。

今天是2019年的12月1日。

2019年的最后一个月的开始。

上海真的很冷。

电视里，网络里，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的“中国梦”，依旧是大国崛起和民族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