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黃埔十四期（五）——草鞋朋友

   抗戰時期，作為銜接粵漢、湘桂錢路通向西南大後方惟一通道的“川湘公路”(筆者注：今國道319線）始建於1935年初，全長1256公里。1936年9月，當該公路竣工通車後，即肩負起為抗戰輸送物資及後撤人員的重任。以國民政府當時的物資條件，之所以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一條大動脈公路，其目的也正在于為確保人員後撤的需要。當然，這條公路也就成為日軍盡全力襲擾的重要目標之一。 湘川公路中段橫貫湘西全境及土家族·苗族自治區，路面在崇山峻嶺中盤旋俯仰，其驚險程度超出人們所想像。

    根據軍校學員們的回憶：行軍時每人均需全副武裝，每班14人，輕機槍組6人（配捷克式輕機槍一挺，預備槍管一支，全組成員輪流肩扛）。各人攜彈夾袋一副；步槍組則各配中正式步槍一支（筆者注：中正式步槍為德國1924年式毛瑟步槍的中國版本，使用7.92毫米尖頭型毛瑟步槍彈，正式名稱為——中正式步騎槍。最早在1935年由鞏縣兵工廠(兵工署第11廠)組織生產，以取代國民革命軍所裝備的漢陽八八式步槍，因蔣中正而得名。從生產的角度而言，中正式步騎槍是中國近代第一種制式步槍），子彈60發。左肩斜掛灰毯1條，右肩斜掛草黃色厚帆布雨衣1件，可以兩用。4件雨衣便可拼湊成能容納數人睡臥的小帳篷。

    腰間則系一個私物包，裝著換洗內衣褲兩套，襪子兩雙，麻草鞋兩雙，翻皮統靴一雙。而令同學們最難以承受的，還要算那一頂笨重的德國鋼盔了。雖然軍校規定在行軍時可將其掛在腰間，但俗話說：“遠路無輕載！”一番行軍下來，大家還是會被累得精疲力竭。多年後，"十四一"的同學們還有一個流傳在自己內部的調侃用綽號——“草鞋朋友”。其所指的即是這段軍校西遷過程中，大家草鞋行軍，互相扶持，艱苦卓絕的寶貴經歷！

   漫漫兩千餘公里的路途雖然備嘗艱辛，但這些年輕的革命軍人卻仍能苦中作樂的看待這一切。有些北方出身的同學第一次見識大西南的崇山峻嶺，難免激動與興奮；而即便是江淮子弟們，也有很多是第一次深入少數民族地區。西進的隊伍翻越了赫赫有名的川湘險峻——矮寨山區。當年在修築這段僅6公里的盤山公路時曾動用2000余人次的民工，但因山勢險峻且危險頻發，導致有248人死亡，小傷小殘的更是不計其數！為追懷死難者的功績，道路通車後曾在路中天橋附近豎立一尊“開路先鋒”的銅像以志紀念。後來被毀於戰亂。

   學員們進入山區後時而太陽炙烤的汗流浹背，時而被突降的大雨澆了個透徹，其艱苦自不必說。而且還要時常防範著湘西大山中的一股股土匪的偷襲。別以為當時的土匪不敢打正規軍，在戰時的混亂情況下有槍便是草頭王。更何況面對的還只是黃埔學生軍？

   當部隊進入四川境內路過秀山時，聽聞這裡的土匪頭子還曾是中央軍校第七，第八期畢業的學員。一時間倒很是讓這批新學員們著實緊張了一番。在範漢傑總隊長的指令下，大家加強戒備並做好隨時應戰的準備。但所幸一路走下來平平安安，有累而無險的穿越了這段最艱難的區域。

   當部隊行至四川重鎮——南川縣城（筆者注：今重慶市南川區）後即稍作休整。這裡瀕臨烏江支流，其歷史最遠可追溯至春秋時期。人傑地靈且較為富庶。民性淳樸，教育水準普遍較高。尤其是當地青年男女的思想很新潮，風氣也開化。於是，軍校決定在此舉辦軍民聯歡大會。本地的女教員，女學生們更是踴躍參加，並積極的出演各類節目。參看當年”十四一“學員之回憶文章裡曾寫道：一方是朝氣蓬勃，文化教育優秀的黃埔青年軍人；而另一方則是好客熱情的少女，在這暫時遠離戰火的大後方，難免心心相印的速度遠比平時要來得快些。“故而 一時間，小小的西南偏僻縣城中到處洋溢著青春與浪漫的氣息......

   部隊雖然僅在南川縣僅停留3-4日左右，但當開拔時，全縣的男女老幼卻紛紛夾道歡送。其中竟然有女校師生與新結識的軍校男友依依難舍，撒淚而別的；而且還聽說有的已暗中委身的女孩子竟隻身先行前往重慶，去等待大部隊的抵達，以圖再會。

   漫長的艱苦行軍即將結束，中央軍校伴隨本校西遷的第十三，十四，十五期學員們也將抵達最終的目的地——四川銅梁。

   多年後，當再次回憶起這段難忘經歷時，”十四·一“的學員——孫 振山 則以一首小詩來紀念：

   當時風雲急，男兒此長征；投筆赴戎機，懷縈萬古情。

   川湘三千里，雲鎖摩天峰；回環千仞崗，披月踏鬥星。

   趾破芒鞋折，君子矯矯行；志強堅玉德，行毅粹士聲。

   強哉人何處，淒淒雨淋鈴；茫茫關山遠，悠悠蜀道暝。

   淒零巴塘雨，寥落憶零丁；那堪風雲惡，狂卷夕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