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迷失

• 相士說我身附驛馬，註定到處遊走的命，也不知是神算還是湊巧，有好幾年果真離家頻繁，或出走攻學位，或旅遊尋歡樂，反正是一天到晚在打包行李。

當時孑然一身，嚮往自由自在，覺得離家便是解放，尤其澳門路狹房小，更覺自己活像籠中鳥，便一直想往外飛。看到別緻的人文景色，更想過就地落戶生根。

有一次指到四川去（用「指」字，是因為閉眼在地圖上盲點也是當時訂定目的地的方式之一）。在那裏待了足足半月有餘，那是一趟人生中少有的苦旅。先放下在高爾寺剪子彎四五千米上那些呼吸困難頭暈心悸的高原症狀，就是那條車「搖」廿多小時泥濘顛簸的川藏線，便讓不少人不得不中途跪下求饒。

很多商旅停頓半天，只為爭論是前進或是返程；披星戴月多優美呀，卻不知腳下是萬劫不復步履驚魂的深谷；為看亞丁的日出金山，掀著薄被熬過零攝氏度的整整晝夜；一行人三天不漱洗，省著共用同一壺暖水，苦到淚都不敢流，就怕流失了不知甚麼時候能補給過來。那一刻徹底渴了，渴望家了。

• 後來上得更高，走得更遠，涉洋跨洲，去的地方漸多，發現四周無人無房的山路，原來各處都差不多。遊子在外的快活體驗，在於接觸的不同人事物，吃到的地道美食、見過的標誌建築，若是荒蕪一片，若是感受怏然，那麼，地再大也一樣是囚籠。

如今扶老攜嫩，偶爾還是會赴外逛逛走走，不同的是，再沒有原地安身下來的衝動。我像勸渣男莫棄糟糠一樣，苦口婆心地勸說旁人，也提提我自己，沿途風光多誘人，亦終究是霎眼旖妮，何處是他鄉？何處是家園？只要記得有個樸實無華、卻牽動你心的所在，有個無論離開多久，卻始終等候你回去的地方，縱沒有指南，也不會迷失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