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22）

「煤炭、焦油、緑地的三個小矮子……臭鼬、火柴、香蕉和蹩腳的腳踏車……」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自稱艾斯爾·賈廷的老人，忽然焦躁起來，脫口而出一大堆單詞。每一個我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卻似乎沒有表達任何意義。但從他的態度來看，總覺得是在為了什麽而發火。

我試圖說幾句話，但他完全不聽我的話，自顧自地繼續說着那些無意義的詞彙。

U安靜望着那個老人，慢慢走過來，對我說：「我覺得他很可憐。」

「我只覺得他不可理喻，你看，他根本不聽我我說話。」

「也許是因為他根本聽不見，也可能聽到了，但卻不知道怎麽回應。」

我站起來，仔細盯着看了一會兒，對U說：「病了，這個人一定是發了什麽熱病，我們該找醫生來。」

忽然艾斯爾·賈廷停了下來，他用嘶啞的聲音問：「你們誰身邊有錢？」

我搖搖頭。

U則說：「我可以轉賬給你，你有電子卡嗎？」

「我沒瘋，小朋友，也沒病。」艾斯爾·賈廷先對我說了一句，才看着U搖頭：「我需要一塊硬幣。硬幣，孩子。那些網絡上的數字有什麽用呢？難道我要用一和零來為你們占卜嗎？」

「也許確實如此。」我心裏嘀咕了一句。

雖然我仍能看見那些堅守老式器具算命的占卜師，但在這個人都很少的時代，這些占卜師更願意去那些新鮮的地方，試試運氣。

「很多笑着開始的人，都很難保持自己的笑容。」U這樣說了一句，我沒聽懂，這是在和我說，還是對那個老人說的。

「好吧，就這樣吧。」艾斯爾·賈廷站起來，忽然就快步走開，簡直像是飄在陰影之中的一塊黑雲。

我剛想喊他，卻發現他已經消失，這讓我驚訝之極。

U握住了我冰冷的左手，讓我感到一種溫暖。

「你看見了？」我說。

「看見了。」U仍然很冷靜，比我冷靜。

「我們先離開吧，繼續走？」我說。

「走吧。」

時間在失落以後，回憶用某種方式回來。

我這個時候，發覺除了U之外，并沒有什麽伴隨在身邊。

前方的走廊終於亮起燈，那些圍繞的書也開始退遠了。

我站在燈下，看到了一扇白色的門。

U說：「你走到了這裏了。」

我看着她的臉，有點想起了什麽，卻又無法確認，只能說：「U也感到快樂嗎？」

她仍然抓着我的手，舉起來，我的手也跟着來到了胸口。

「為什麽不呢？」

「我，我想起了那個奇怪的老頭。」

「什麽？」U仍然溫柔地說。

「總覺得他突然變得壞脾氣，似乎讓我很熟悉。也許在什麽時候，我曾經遇到過他也說不定。但剛纔卻怎麽也記不起來，只是覺得他是個陌生人。你也有這樣的感覺嗎？」

U沒有回答，只是問：「我們不用先開這扇門出去嗎？」

我看着那扇門，盯了一會兒，竟然發起呆來。

那個瞬間似乎有一種凝固時間的魔力，讓我在那一刻，忽然覺得這扇門曾是我的老友。即使現在久違問詢，可那種熟悉感，仍然讓我感到一種親切。在溫暖和寒冷的中間，一個人很難去寒冷的那一邊；在陌生和熟悉之間，我們也總是願意跟着熟悉的氣味和聲音。

「我們不用先出去嗎？」

「當然，當然，我們要出去，我——可是……」我說着話，忽然想起這是過了多久，然後再問了一下U。

沒有回答。

空蕩蕩的門前，并沒有什麽書的叢林，也沒有了U。

我的左手抓着右手，一起擰緊放在胸口。

我知道必須先出門，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應該出門。

一種窒息感就要追上我的時候，門開了，我走了出去，外面是更亮的一個大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