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回憶│外傭回憶錄●謝謝照顧阿公的妳們

因為阿公行動不便的關係，我們曾經有一段時間請過外傭，我在這篇有提過 家的回憶│如果說我閩南語講得好，絕對是阿公阿嬤的功勞 關於阿公的故事，還有一小段外傭的故事，今天要寫加長版。

這次我要說的是關於外傭的故事。

我家並不算有錢，在請外傭的那些年因為爸爸在國外工作收入比較好，加上媽媽也有工作，還算小康。阿公因為生病而行動不便的關係，爸爸與伯伯們商量後決定請一個外傭來照顧阿公。在外傭來家裡幫忙以前，我一直以為是富有人家才會請傭人，所以覺得我家要請外傭很不可思議。

●蘿拉，她的第一次，我家的第一次

我家請的第一位外傭是菲律賓人，名叫蘿拉。她非常年輕，只有22歲。皮膚黝黑還有一雙大眼睛，個子小小的大概155公分，笑起來甜甜的，個性靦腆。

蘿拉與我們溝通的語言是用英語，當時國中的我雖然英語沒有到很流利，但也不至於不會說，我還以為自己終於有機會跟外國人練習英語會話了，沒想到我每次想開口講英語都支支吾吾，連個句子都因為怕說錯而猶豫半天，果然是標準的只會讀英文不會說英文😂，反而是我媽媽與堂姐，她們英文不好，但是不怕說錯，還可以跟蘿拉順利溝通。

阿公不懂得英文，所以跟蘿拉常常雞同鴨講，最鬧的是，阿公有時候覺得蘿拉聽不懂他的話讓他很生氣，就會對蘿拉罵"乾X娘"，而蘿拉聽不懂就會重複阿公的話，也對阿公說"乾X娘"，阿公就會瞬間無語，看到這一幕的我媽好氣又好笑。

蘿拉剛來的這兩年是阿公剛剛失去行動能力的時候，也是阿公脾氣最暴躁的時候，或許是因為無法行走沒有安全感，阿公常常半夜喊媽媽的名子，有時候也會喊我的名子，雖然睡在隔壁房的蘿拉會立刻起來問阿公需要什麼，但阿公總是堅持要看到我媽，所以那陣子蘿拉跟媽媽兩人都有很嚴重的黑眼圈，我覺得那時候也是媽媽心裡最脆弱的時候，因為爸爸在國外工作，她得獨自照顧著我們姊弟三個小孩加上阿公，白天還得去上班，我曾經看過她接到爸爸打回來的電話而哭泣，但是國中生的我能幫的忙有限，那時候真的太辛苦了，不管是媽媽、蘿拉，還是阿公，都有各自的苦衷。

蘿拉來了一年後，對環境熟悉了，也有交到幾個來台灣工作的菲律賓朋友，有時候她會向媽媽請假想出去走走，但是媽媽不希望她太常請假，而我也幫會蘿拉講話，覺得她來這裡工作，每天二十四小時待命很辛苦，禮拜天放假也沒關係吧！通常這時候我就會被媽媽唸。小時候我不是那麼懂媽媽的心情，總覺得她這樣會累壞蘿拉，但其實媽媽比誰都還要累（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上都是），如果我能在長大一些就好了，讓蘿拉去放假放鬆心情，也幫上媽媽一點忙，而不是自以為善良的對媽媽說別人很累，要讓她去休息，確沒想到媽媽的心情，媽媽也需要放假，卻沒人能代替她。

蘿拉剛到家裡的時候瘦瘦小小的，可能是台灣的美食很多，她在這兩年間胖了很多，有一次我看她晚餐的時候吃很少，我才知道，愛美的蘿拉覺得自己變太胖了，想要減肥。覺得這樣的她有一點可愛。

後來蘿拉要離開台灣的時候，堂姊才跟我說她跟蘿拉有一次聊天談到她的過去，蘿拉大學畢業後本來跟男友打算結婚生孩子，沒想到孩子流產了，她會來台灣是想要暫時離開讓她傷心的地方換個環境透透氣。

結果蘿拉第一次來到這裡就遇到了脾氣不好的阿公，而我們也是第一次跟外傭相處，兩邊都互相摸索著如何相處，如何找到最舒適的距離，她很認真工作，也從不偷懶，但做為第一份工作總覺得我們讓她太辛苦了，希望沒有讓她留下太糟的印象。

●阿蒂，彼此帶著眼淚離開

蘿拉回菲律賓之後，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外傭，因為有的不是不合適不然就是待不住，最後留下了來的是待最久的阿蒂。

阿蒂是印尼人，年紀約40出頭，黑黑瘦瘦小小的，有一頭捲捲的短髮。阿蒂來台灣工作已經很久了，所以她非常會說中文，帶點外國腔調，但溝通完全沒問題，甚至還會說一點台語。

因為很熟悉台灣了，加上個性又比較外向，非常喜歡說話，跟阿公可以天南地北的聊個不停（其實大部分時候都是她在說話😂），阿公常常嘴邊掛著髒話，也會被阿蒂說：「阿公不可以罵髒話，髒話不好聽。」因為爽朗的性格加上流利的中文，阿公也很快就接受了阿蒂。

阿蒂在家鄉有老公跟孩子，她在台灣工作的這些年賺到的錢讓她成為家鄉的大地主，這些都是她自己說的，她打算照顧完阿公就要回去享受退休生活了。

阿蒂在我們家工作了好幾年，一直工作到我上大學，她很喜歡妹妹，因為妹妹很時髦漂亮，而阿蒂也很愛美，她常常誇獎妹妹的衣服好看，甚至跟媽媽說能不能帶她去買妹妹穿的那些漂亮衣服，而媽媽也很爽快的答應她，兩人騎著機車就跑出去買衣服。後來阿蒂甚至把她的自然捲頭髮燙直，還說以後要去戴牙套整理牙齒，愛美真的是女人的天性啊!

阿蒂有時候會幫忙帶家裡的狗狗出去巷口散步。甚至有一回阿蒂帶狗狗出門的時候跟鄰居吵架，阿蒂回家才說，因為鄰居覺得狗狗都在他們家大小便，阿蒂很堅持我們家的狗狗都是去巷口的大空地上廁所，絕對沒有在住戶門口大小便，鄰居只是把野狗的鍋甩給我們家而已。聽到這裡總覺得阿蒂很顧家，連我家的狗狗都不能被誤會，謝謝阿蒂捍衛我們家狗狗的名聲。😂

過年的時候，爸媽以及伯伯們除了給小孩子紅包，也會給阿蒂紅包，阿公也會自己準備一包紅包給阿蒂，所以阿蒂過年的時候總是特別開心((阿蒂的紅包比小孩子還多包🤣，這對漂洋過海來台灣工作多年的她也算是一種犒賞吧！畢竟每離開家鄉就要兩年不能回去（好像是工作證還是什麼的關係，她每來台灣工作兩年就要回印尼一趟，然後才能重新再來台灣工作），有孩子的她不能陪伴他們長大，卻要照顧別人的孩子，想想這工作也真的好辛苦。

阿蒂最後一次離開的時候，她已經決定要退休，所以不會再回來工作了。

她離開那天，我跟弟妹們都要上課，沒能好好道別，後來才聽媽媽說阿公哭著問阿蒂可不可以不要走，而阿蒂也哭了，媽媽也是。阿蒂跟媽媽說她離開的話，阿公的身體會變差，媽媽當時不懂阿蒂的意思，但事實上後來阿公的身體真的每況愈下，慢性病讓他越來越虛弱，後來就一直昏迷直到過世。我猜阿蒂也許是照顧過的老人很多，她看得出來每位老人的身體狀況吧！

阿蒂回印尼的幾年後，媽媽的手機偶爾會有未接來電顯示是國際電話，她總說著，會不會是阿蒂打過來的呢，我想我們都很想念阿蒂，那個大嗓門而且笑聲爽朗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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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每個人對外傭的印象是什麼，但對我來說來我們家工作的外傭都很好很善良，所以現在回想起來總是心存感激。

很想對她們說，謝謝妳們的照顧，希望妳們都過得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