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凱撒就不能愛羅馬？

身為老師的我，備課是每天的例行工作。即使同樣的內容已經教授十多遍，每次備課大多都有新收穫。

偶爾會有同事問我：同樣的課文你都看好幾年了，不會覺得很無聊嗎？

研讀喜歡的歷史科，這件事對我來說永遠都不會無聊。我把這個想法告訴夢雪後，她笑嘻嘻地對我說：

「能從事一件自己也感興趣的工作，真好！」

「妳呢？妳有感興趣的事情嗎？」我打算順水推舟，問問夢雪的過去。

「好賊，竟然想藉機問我過去。不過你可能會很失望，因為我對什麼都感興趣，也不感興趣。」

「咦？」我實在聽不太懂夢雪所表達的意思。

「我生活在一個不能對任何事感興趣的家庭，但我本人對什麼都很感興趣。」

夢雪的回答讓我回想起了半年前跟她一起「闖」入她家的過程，那豪華的建築，證明她是出身豪門。

「你再回想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個地方嗎？」

「妳怎麼知道的？」

「看你若有所思的模樣，猜也猜得出來吧！不過，別以為那裡就是我家，我家有很多房子，那兒只是其中一棟，後來用來照料我的地方而已。」

「這實在是……太瘋狂了！」

「你真以為這是好事嗎？生活在這種家庭裡，我只能是家族中的棋子而已。」

「這跟你有未婚夫有關嗎？」我鼓起勇氣地問著夢雪。

夢雪微微地笑著後，要我繼續備課。

這陣子要教的內容是「古羅馬文明」，因此我邊看著課本，邊做著筆記。雖然這段內容已經上過很多次了，但這次我的觀點著重要小城邦「羅馬」統一全義大利半島，到征服地中海周遭，乃至於整個歐洲大陸。這一路上，羅馬人為了因應版圖的擴大，不斷調整著政治制度。從最初的王政體制，到後來的共和體制，羅馬最終在擊敗迦太基後，遇到了許多新興的社會問題。問題的關鍵在於，長期的戰爭，導致羅馬人不在是最初的那群有兵農特色的羅馬人。當社會貧富差距日大，保民官們無法保民之際，也只能靠軍閥來改變這個狀態。

這時期的一位重要人物，就是凱撒。他帶領著問題叢生的羅馬再度興起，但最終卻遭到元老院的刺殺，這位集政治家、軍事統帥、文學家、史學家色彩的的風雲人物，為何最終被殺害呢？

課本上僅有寥寥幾個字的介紹，讓我決定找本書來翻翻。我從書架上拿出一本名為《凱撒─巨人的一生》的書籍，試著用夢雪教我的讀書方法來翻閱著，可惜效果很差，總覺得很難快速地翻閱。

看了快十分鐘後，我才看不到五十面而已。

「我來幫你吧！」

「可是……。」

「沒關係啦！就把我當成讀書工具吧！我很喜歡幫你讀書。」

夢雪這段話讓我覺得好窩心。不知為什麼的，我似乎對這個「靈魂」感到心動了。

約十分鐘左右，夢雪看完書後，開始對我講述著書中的內容：

「這本書把凱撒稱為『巨人』，是因為他擅長的領域很多，像是政治、軍事、修辭、歷史、文學等等。

關於凱撒這個人，先說個他年輕時的故事吧！

年輕的凱撒曾經被海盜綁架，但當他聽到海盜要求的贖金金額不高後，讓他有點不滿，因為他認為自己應該質更高的贖金。但他選擇順著海盜的規則，幫海盜爭取到更高的贖金。然而，被釋放後的他，最終卻是帶人來殲滅海盜，甚至報復性的把海盜都釘死在十字架上。

從這點故事中可以看出來，凱撒很會利用既有的遊戲規則，像是通過收買、結盟、戰爭等手段，在羅馬共和晚期的政治鬥爭中，為自己爭取到重要的地位。就像原本影響力不大的他，將自己的女兒嫁給當時最有權勢的龐培，用以拉抬自己的聲望，最後與龐培並列為前三雄。接著他又打破舊規則，創造新遊戲規則。在擊潰龐培後，贏得了史無前例的權力和榮耀，完美地展現了一個政治領袖的氣魄。

其次，凱撒作為軍事統帥，他善於利用自己的勇敢、善意和慷慨，贏得士兵的忠誠。像是戰場上的身先士卒、稱呼士兵為『兄弟』而非『戰士』等等。戰爭中，他也表現出了高超的軍事才能，擊敗了兵力比他多一倍的龐培。而且，相較於亞歷山大與漢尼拔對戰俘的殘殺，凱撒對於戰敗的降卒較為寬容，甚至進而讓降卒能為他所用呢！

另外，在文學、史學上，他所寫的《高盧戰記》、《內戰記》用字精簡，被譽為經典。他的口才連演說大師西塞羅都稱讚不已，甚至內戰期間，他的對手龐培之所以不想跟他面對面交談，是因為害怕見面後，會被凱撒的談吐所吸引。

所以這本書從許多層面來告訴我們，凱撒是一個巨人，一個讓拿破崙都佩服不已的巨人。」

「拿破崙！？」一聽到夢雪提到我自己的偶像，讓我有點訝異！

「對啊~~我印象中拿破崙對凱撒佩服不已，你看拿破崙的稱帝之路跟凱撒如出一轍。都是拉長任期，進而成為終身執政者。」

「但是，凱撒並沒有稱帝吧？！」

「沒有。但所謂的『大帝』，其實是史學家給的尊稱。可不是每個君王都能被稱為『大帝』的。所以即使凱撒沒有稱帝，但史學家仍認為他是羅馬帝國的奠基者，因此尊稱他為『凱撒大帝』。生前是否稱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一生對後世影響深遠。」

「不過，凱撒最後的下場滿悽慘的。被元老們刺殺，身中數刀後，死在了元老院裡。」

「我是覺得凱撒在很大程度上，是死在了自己的政治智慧上。」

夢雪看著露出疑惑表情的我後，又接著繼續說：

「獨攬大權之後，凱撒認為相較於整天空談的元老們，人民愛戴他，共和國不能沒有他，此時只有他才能維持羅馬的秩序和穩定，否則羅馬會再次陷入內戰。因此，在此自信下，他竟然解散了護衛隊。

凱撒的這些判斷其實都沒有錯，但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榮耀，其實帶給元老們很大的痛苦；也低估了羅馬『共和』的政治傳統，對於很多貴族，尤其是那些道德理想主義者的意義。對這些人來說，凱撒破壞了羅馬的傳統政治規則，因此無論他實際推行的政策是好是壞，這個轉變本身就令貴族們無法接受。

因此，最後約有60名元老參與了密謀刺殺的行動，他們以為自己剷除了暴君，給羅馬帶來了自由，會得到人民的擁戴。但是，實際上卻只得到了人民的憤怒。因為，隨後爆發了比之前血腥的內戰，所有參與刺殺的元老幾乎沒有一個得以善終。這場內戰進行了14年，給羅馬帶來了深重的災難，直到凱撒的養子屋大維被元老院尊稱為『奧古斯都』，徹底結束了羅馬共和政體，讓羅馬進入了帝國時代。」

「確實，凱撒的崛起是因為他能解決羅馬內部出現的貧富差距問題，刺殺凱撒似乎只能讓問題回到原點而已，而無法阻擋歷史的進程。」

「我是對於凱撒遇刺身亡的最大感慨就是，理性的政治判斷和人們的政治情感之間，存在巨大的距離。在政治鬥爭乃至於日常生活中，不要低估非理性因素的作用。即便從理性上講，我們可以確定自己在做最好的事情，也還是得小心提防那些非理性的因素可能給自己造成的傷害。」

夢雪的說法讓我非常認同，確實有太多不理性的因素讓人們堅守著自己的「原則」，遇到與這個「原則」相抵的事情，即使這件事對國家、民族，甚至全人類都有益，仍舊反對到底。就像凱撒就是違逆了羅馬人心中的「共和」，最終才落得此下場的。

「就像凱撒的好友留下的那句名言：『我愛凱撒，但我更愛羅馬』一樣，這種死腦筋的人還真討人厭。」夢雪邊說邊俏皮地嘟著嘴後，又繼續說著：「如果是我，我應該會會告訴大家：我愛凱撒，也愛羅馬。只要對羅馬長遠的發展來說有益，共和與否有那麼重要嗎？」

經過這番討論後，讓我了解到凱撒是個全方位的高手。可惜他最終死在對自己太過自信，而忽略了大多數人都是不理性的。每個歷史人物都有它的優點與缺點與盲點，這些都是我們值得借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