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碗分毫不差的魚
我想我和媽媽的關係始終是彆扭的。
第一次見面時,是一場眾所期待的場面,我木訥地被她擁入懷內。人生下半場突然多了一個青春期女兒,我不知道她當下的想法,應該也是覺得蠻頭疼的吧。
該怎麼彌補這段長長的缺席的時光呢?最簡單也最直接的做法:物理空間上的接近。我跟着爸爸、媽媽、妹妹回到爺爺家裡,這個小時候曾短暫呆過的地方。偶爾我會逃開,躲在小時候藏身的角落裡,等待時間趕快過去。大家經過我身旁,無一發現我,除了媽媽,她說:”你怎麼躲在這麼黑的地方?“我羞愧地跑走,內心隱約感覺媽媽如果不是有什麼神力的話,應該也是一個敏感的人。
晚上,媽媽會睡在床的中間,我和妹妹一左一右躺在兩旁,睡到半夜,兩人雙雙從床邊掉落。妹妹也面臨重新適應新生活的情況,環境驟變、語言不通、飲食習慣也全然改變;對於兩個女兒關心的權重如何平衡?好難。
這種平衡更多體現在飲食上。媽媽常做魚,我和妹妹一人一碗,不僅魚的大小,連澆上的洋蔥湯、配菜也幾乎一模一樣,幾乎可以品嘗出料理背後蘊藏的一種“用力”。該怎麼說呢,我當然很感謝父母這樣盡心地對待我,但一方面我也隱隱不安。物質上的平衡更體現出情感上的失衡,我總是木訥,而這會不會讓我顯得不夠好,不知感恩。我其實是不是不值得這樣的對待?
我開始很用力地表達:這食物好好吃,比外面的好吃!什麼我都說好,哪怕其實我無感,我希望他們能因此覺得我是一個值得愛的小孩。一直保持着這個習慣,我放棄了真實的喜惡。工作了以後,看到了覺得適合的衣服、化妝品、小首飾、母親節蛋糕,我會學着買給媽媽,希望她用得開心,她也如小時候的我一樣,笑着說謝謝你,很漂亮。
嘗試着主動,終究不是壞事。但我和媽媽錯過了建立感情的最佳階段,我們之間的關係沒有足夠的彈性,稍有風浪,便會斷裂;因此我們只能儘量減少風險,不敢試探底線,彼此客氣着,始終無法像妹妹那樣地從容自在,那樣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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