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20）

圖書館最外側是一條環繞的走廊，光綫從自然光，漸漸過渡到一種奶白色的燈光，但找不到燈源。兩壁上都是書和書相關的事物，比如說一張長長的油畫，或是一些筆墨紙硯的藝術品，還有一些著名藏書地的介紹，包括外星風格造型的藝術品。

盡頭安放着多道門。

一扇門上鑲嵌着金色的字母：

「Memento mori」。

另一扇門則是四個黑色的漢字：

「我已抵達。」

還有幾扇則藏在更深處，我久久地來回看着，卻找不到任何介紹。

我試圖打開其中一扇，然後裏面卻藏在黑暗之中，仿彿是一個遠古的洞穴，不走進去，是看不到全貌的。但這裏必然是安全的，我並不認為裏面有什麽外來的強加危險，但這種邏輯上的安全，卻無法克服自己內心藏着的恐懼。

這時，忽然有一個人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背，讓我驚跳起來。

原來也是一個機器人，而且是我認識的，她喝過我請的一杯咖啡。雖然總是記起這件事，讓人覺得不好，但我確實不知道如何稱呼她，於是我不合時機，簡直冒犯地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她笑了，站在那裏看着我。

「我的意思，」我也覺得冒失，於是打算更緩和一些：「我怎麽稱呼你呢？你知道，我不知道這件事。」

「你可以叫我U。」她這樣說，並且給我展示一本書的封面，那上面大大的印着一個字母「U」。

我說：「謝謝。」

然後我才想起，為何她會在這裏，又如何走在我身後。

但這些似乎都不算重要。

我曾經認為很多事都非常重要，即使很多人都告訴我，已經足夠，真地很好，我卻從未安心。就像某個多年前的朋友，在一張明信片裏告訴我，希望我不要再介意，當年是否接待好他。

「你當時就已經做到最好。」他在結尾如此說。

我慢慢接受了很多善意。

雖然我還是那樣倔強和孤獨，但已經不再因為要尋求安寧，而那麽截然去逃避這些孤獨和慌張。

她只是遞給我一杯咖啡，作為一個機器人，身上總是有更方便的攜行裝置。

我喝了一口，仍然是熟悉的味道，這個世界能夠不變化的，也許就是最普通的事物。

「你打算去哪一扇門。」

我又喝了一大口，感到一種懷念，無論是懷念那個最好的咖啡人，還是這個送我咖啡的機器人U。

我喝完最後一口，說：「去這一扇吧。」

門開了，我先進去，她也跟隨在後，卻又加快幾步，和我並肩而行。

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間，隨着身後門關上，開始一排排亮起燈。

於是我們從眼前看到最遠處，到處都是高到棚頂的書架，黑色金屬製的框架，沉重而厚實。

每一排都間隔了一米左右的樣子，每一個書架都放滿了書，在過道兩旁的鐵架上，還粘貼着一些標籤。

我喜歡這些仿彿叢林一樣生長着的書架和上面的圖書，但卻不願意在這樣的地方看書。

我們沿着過道一路向前，經過的書籍，都似乎沉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