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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ble Da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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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06]为惊蛰——咖啡

Double Da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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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觉得我像极了那只羊,在迷茫中吃下了发疯的植物;也像是被藤编抽打的奴隶,喝下大量的咖啡以便在烈日下不断的劳作。我是被资本利益操纵的群众,沉迷于咖啡店的情调,用金钱换取一个桌子的使用权。我质疑我的人生和选择。

To 夕立:

20多年前,现磨咖啡和手冲咖啡对我们家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在我有限的认知里,咖啡和茶差不多,就是开水一冲,放凉了就喝了。当我长到和桌子一样高的时候,感觉家里雀巢咖啡的玻璃瓶子超级大,像是永远喝不完一样。但是小朋友不能喝咖啡、喝茶。我就是偶尔馋到不行的时候,午睡期间偷偷爬起来,踮着脚把瓶子抱下来,挖一勺子植脂末,然后打开装咖啡粉的瓶子闻一闻。

事实上,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我会被允许喝一小杯咖啡,那种加了很多糖、奶、植脂末的咖啡。于是,在咖啡的香气中狂喜,小口喝完,快速犯困,昏睡一下午。再后来,是成都开第一家宜家的时候。我们全家第一次喝了现磨咖啡。所有人都快乐极了,因为可以不停的续杯。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大家脸红红的,眼睛闪闪发光。一眼望去,瞬间感觉像一群快乐的吉娃娃。我在家人困惑的眼神里笑的异常欢快。我想,咖啡真是个好东西。

估计是十年前,街上的咖啡店多了起来,我开始听见现磨咖啡、手冲咖啡这些词汇。但是几次心律失常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咖啡了,直到我去读研究生。跨专业读研,让我不得不从早到晚的看书来补充新专业的基本常识。有一次,灌了两杯咖啡后,我呼吸困难,辗转反侧,心率冲过了120。凌晨,我担心自己在房中再也醒不过来,于是在客厅呆坐了一晚。我一边喘息,一边感受时间的流失。大量饮水之后,在黎明的鸟叫中,我的心跳逐渐平稳。研究生毕业后,我突发奇想,想要读博或者读二硕。于是又开始大量饮用咖啡。享受香气的同时,虐待自己的精神。我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长期的饮用咖啡带来身体和精神上的上瘾。这样的日子持续2年后,我开始质疑咖啡带来的清醒和对于咖啡香气的迷恋。

人为什么要这样清醒?

据我有限的认知,传说,咖啡是牧羊人发现的,因为自家的羊吃了一种植物后,变得异常活泼。随后就是18世纪,咖啡背后黑暗帝国奴役的历史。到20世纪,雀巢旗下速溶咖啡风靡全球,这真正的将咖啡推到了大众的面前。我就觉得我像极了那只羊,在迷茫中吃下了发疯的植物;也像是被藤编抽打的奴隶,喝下大量的咖啡以便在烈日下不断的劳作。我是被资本利益操纵的群众,沉迷于咖啡店的情调,用金钱换取一个桌子的使用权。我质疑我的人生和选择。

这是一种怎样的香气?

在喝手冲前,我会记录咖啡粉的产地,生闻香气,再冲泡,就好像欣赏中式薰香一样。在阅读香道书籍的过程中,每一款香丸背后的历史典故、诗词歌赋、香料炮制和工艺,让我对咖啡和茶叶的香气兴趣减弱。再后来我对香料的兴趣也衰弱下来。我想我是腻烦了,需要新鲜的刺激了。现在我选择用干花泡水。有时顺应季节的变化选择,有时我就想在春天饮一杯腊梅水。在暖风里想念冰雪林中里的暗香浮动。

虽然闻着咖啡的味道,我还是犯馋。但是如果让我选,我还是不想选它。

我想,规律的生活和运动一样可以让我精神百倍,我不认可咖啡带来的高效以及清醒的人生。

小乙敬上

2023年3月1日




给小乙:

2019年,我最喜欢的饮料是市面上广受欢迎的奶茶以及各类果茶。那个时候我总盲目地期待生活和未来都是甜的,什么茶啊咖啡啊一切带苦味的东西,等到生活变得煎熬了,再去从这些苦涩的味觉里去负负得正,找到一些自娱自乐的精神胜利。

2019年,擅自单方面依恋上一个香港人,现实里注定不会有电影般的圆满结局。关于他的声音相貌以及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在接近四年后的现在,都成了我的记忆之墙上逐渐剥落下来的部分。只记得第二次见到他,是一个月光晴朗的晚上,他来找我,身上是即使极力克制了但也无法止住的微颤,工作积累的焦虑几乎快要压垮了面前的这个人。他问我,能不能拉着我的手。

现在回想起来,正是那一次牵手,对方的形象就在我这里开始变得不同了——而这突发的质变,只是因为那时涉世不深的我,把同情当做了爱慕,以此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时间如水,于他而言那一次的拉手,只是某种冲动和释放焦虑点燃的廉价火柴,几滴被时间蒸馏过的自来水就能轻易浇灭它。但同样的水却把让我的种子发芽壮大,把我变成了祈求回应的殉道者。

后来的见面,几乎都是在白天。就像那天的他从来不是这个人,他只是保持着友好的距离,让我陪他去探索这座城市中的精品咖啡店。而彼时对咖啡的认知只停留在速溶咖啡的我,在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的咖啡店,面对那些陌生的咖啡名,只能彷徨地对咖啡师说出我要冷饮。而我唯一能做的,是偷瞄他看咖啡师做手冲咖啡的背影,假装专注地看手机。几分钟后用日式茶艺的小杯子,品尝那杯我根本不愿意喝第二口的手冲咖啡。

不愿意错过每一次可以见到他的机会,于是就此陪他去了许多咖啡店。那些来自各种国家用各式各样的处理方式经过精心地烘焙后,被咖啡师研磨并制成的手冲咖啡,对那时的我来说只是酸涩的,和单恋一样,包含着许多说不出来的味道。这座自己熟悉的城市也突然因为这些精品咖啡店变得陌生了,在那些步行的过程中,我只茫然地期待可以再次被牵着手。

几个月后,他回到香港。又过了不久,新冠疫情大流行至全球。我无法作为一个普通游客去到他在的城市,更要亲眼看着这座城市中的咖啡店一个个倒闭,就像被一场豪雨冲刷走了,有新的花店烧烤店奶茶店代替了它们的位置。而我,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的不服气,决定自己学着冲咖啡试试看,于是,人生中以为会开始喝咖啡的年纪就此往前拨了许多年。

后来,他好像去了英国。我的味觉从加糖加奶的意式咖啡和挂耳咖啡中渐渐变得挑剔,那时东施效颦般决定开始品味咖啡的动作,也逐渐内化成了自己的习惯。甚至从研磨萃取开始,直到挑选咖啡豆烘焙师都有了只属于自己的极其主观的标准。那段只属于我的近乎崇拜的单恋,也渐渐稀释成了星星点点的光,而这些光与其用来照耀他人,不如用来点亮自己。


夕立

2023年3月3日

作者保留所有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