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文|Valet Parking 代客
農曆年後罕見的連日豪雨,有時明目張膽地將午後劫騎,有時如小偷一般落在清晨之前,暴漲的巴生河,泡過水的車,掛在拖車佬的後方,不情不願地將五十公尺的路堵得水洩不通。
從車站那邊騎過來,把車靠在走道邊,我點了一根菸,坐在騎樓看經過的人。
那間茶餐室的門外邊,躺了一個久違的淺藍色大背包,它的主人消失後,一直放在店裡。從茶餐室走出來一位穿米黃色寬鬆背心的阿叔,他說印度人終於回來了。
他就站在右邊,對著一輛倒退的賓士休旅車車屁股指揮,然後安靜地把雙手放在身後,耐心地大屁股的華人男子下車。男子艱辛地從駕駛座爬出來,頗令人意外,他從皮夾掏出一張紅色的十元鈔票。
和男子談了幾句後,印度人向茶餐室這邊走來時,看見了坐在騎樓的我。
兄弟,你好嗎,他這麼說。
「吸毒?」
「被陷害。」
阿叔從店裡換了一張五元一元五張的鈔票給他,大屁股的男人等得有點不耐煩了,頓了半秒,抽了三張一元,謝謝老闆,印度人講得很大聲。
然後他坐到了我的隔壁,我遞了一隻菸給他。十七元的萬寶路,十二元的JD菸,我抽的是六元印度雜貨店賣的那種菸。他瞄了菸盒一眼,說謝謝,不用了兄弟。
「好像四個多月不見了?」
「差不多啦,上次那個下午和你談天之後,我就被抓了。」
「不是有給租金?」
「不同單位啦。」
角落有一台車正好要退了,他只是和我點頭,然後站起身準備走過去收錢,耳聽八方是基礎技能。
從右邊數到左邊,一排店屋前有二十個車位,等他差不多走到角落時,發現路口原來已經站了一位印度婦人,他以為是他的。
和對方囉嗦了幾句,朝我這邊走回來。
「幾個人關在一起?」
「差不多十九個。」
「你好像瘦了?」
「你講廢話啊。」
「真的不抽?」
他揮了揮手,在茶餐室門外把阿叔喚出來,買了一袋加了滿滿冰塊的100plus,然後他拿起背包,再見,兄弟。
印度婦人見他離開後,跑了過來,和我要了一隻菸。
「他真的不是因為吸毒?」
「不是啦。」
「妳咧?」
「我有被抓咩?驗就知道啦!」
適合短期打工度假的二十個停車位,不需要打卡上下班,工作時間自由,沒有主管,也沒有雇主,但有穿便服的房東。
一人大概負責十個停車位,沒有明文規定,但鮮少有人會越界找吃。總是一個人走後,才有一個人補上來。站在眼前的印度婦人,原本待在角落的位置,正好被一個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馬來大叔補上。
「租金有給?」
「每兩星期一次。」
「多少?」
「兩百多。」
「妳一天多少?」
「五十多。」
我正忙著幫她算帳的時候,她和我要了多一隻菸,夕陽也差不多要落下帷幕了。
「所以大概三分之一的錢要給租金?」
「你以為!」
她走到了對街,暗巷將她吞噬,路燈壞了幾盞。坐在騎樓也有點久了,走到停車格前伸了個腰,抽了最後的一隻菸。
阿叔從茶餐室走出來,和我說明天中午有派飯,要就來拿。
我點了點頭,他走回了店裡。一輛國產車的車屁股吞吞吐吐似向我靠近,快撞到石墩了,我順勢拍了拍他的後車廂。
下車的印度人,遞了一張一元的藍色鈔票給我。
「I’m not parking boy.」
於是他把我手中的鈔票抽回。
轉角的巷子口,男人坐在暗處,塑料袋被他吹得鼓鼓的,問我要不要也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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