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看似無望的世界裡找尋希望

2022年的第一天，我和安東尼在荷蘭看煙花。

荷蘭因為新冠疫情，取消了往年熱鬧的煙花街頭慶祝。儘管不被允許，任性的荷蘭人還是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放起了煙花。我們在街角遠遠地看著夜空中綻放的朵朵煙花，多彩炫爛的光把街上人群快樂的面容照亮。也許是因為香檳的作用，也許是因為安東尼本身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他突然緊握住我的手，哽咽著說到：

“儘管世間的苦難還很多，儘管我們仍然無力，但總在生命的某些時刻，我們仍能感到希望。”

是啊，我們仍能感到希望。

大家好，新人報到：我叫子鹿，來自中國，安東尼是我的同性伴侶（恐同者請繞道，或者也可以留下來聽我們的故事），來自希臘。我想和大家分享三個關於我們，關於希望的小故事。

一、關於愛情的希望

我和安東尼是在一年前通過同性交友軟件認識的。他本來已經打算要卸載這些非常有毒（toxic）、人人都被物化的交友軟件了，但他很意外地發現我竟然能跟他進行“普通的”、“友善的”對話，所以決定做最後一次嘗試（感謝他最後的賭注哈哈）。2021年初荷蘭疫情還很嚴重，實施了較為嚴厲的宵禁，所以我們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我小小的家裡。初次見面，大家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拘謹和裝模作樣。但我有一個特別、但沒什麼用的能力，就是能在幾分鐘的對話中判斷出是否在過去遭遇過重大的創傷性事件（這可能是因為我自身就經歷過許多創傷事件吧）。我在安東尼的身上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我打斷了他那些瑣碎的閒談，問他：“你是怎麼成為現在的你的？” （天啊，現在回想起來真讓人尷尬，如果有人第一次約會就問我這個問題我應該會覺得對方不正常吧。）他愣了好久，最後跟我分享了他所經歷的故事，他可怕的創傷，以及他如何用六年時間成長為現在的自己。我感謝了他對我的信任，也分享了我的故事。

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就是在一場徹底開放和信任的交流中展開的。我們都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那種久違的、深層的連結。我們能在疫情大範圍lockdown和宵禁的情況下相遇，能在惡臭繁雜的交友軟件上相識，能在人際情感日益疏遠的社會信任彼此，不得不說是希望在起作用：對愛情的希望。

二、關於社會的希望

我是一個“同運逃兵”，在出國前我曾經做過好幾年的同志和女權運動，但中國日益收縮的輿論環境和公民空間已經不再允許我在國內做任何關於“公共善”的事業了。可我性格又倔，總還希望能做一些對人類社會有貢獻的事情（真的不是為了積karma），所以最後留在了荷蘭一家國際NGO裡。安東尼是個律師，但他也曾是希臘歐元危機的學生意見領袖之一，一個基進（我用基進而非激進，是因為我認為後者不是對radical的準確翻譯）的政治參與者。在難民危機的時候也做過一陣子的人權律師。我們多多少少有一點（好吧不只一點）理想主義者的壞毛病，總想做些什麼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好，覺得自己雖然能力微小，但也必須得是個積極公民（active citizen）。我得承認，有許多時刻我們都感覺這個世界真的是糟透了（我們聊天中最常出現的句子應該包括“this world is so fucked up！“），但是內心裡總有那麼一絲希望，像風中搖曳的燭光，希望某一天我們都能獲得快樂和尊嚴。

三、關於寫作的希望

雖然我在NGO工作，安東尼也曾涉足過公益界，但我們對發展行業（development sector）的運作方式有著諸多批評（如果有人感興趣的話，以後也許可以寫一下關於這方面的文章）。這可能是由於我們的專業訓練，我曾是一個哲學生（碩士念的發展學）、安東尼是一個受訓的律師，所以我們在看周遭許多事物的時候都有點憤世嫉俗的態度。我們平常相處的時光，除了打遊戲、上班、吃飯和愛愛（很重要喔！）之外，還經常和朋友討論各種各樣關於文化、政治和哲學的議題。無論是書籍、電視電影、甚至是日常生活（比如看醫生），我們都能找到有趣的、可以展開談論的點。於是不久前，安東尼和我提議，為什麼不把這些和朋友聊天辯論的話題寫下來呢？這樣，更多的人也能參與到討論之中，也許我們會意見不一、會產生爭論，但那不也是民主社會美好的事情之一嗎？我們的博客“The not so sweet”（不太甜）就是這樣誕生的（至於為什麼叫做不太甜，有興趣的可以看一下博客里的“關於我們”，還蠻好笑的）。因為好朋友@楊鷙 的推薦，我們也決定把博客的文章搬到Matters上來，和大家一起討論、學習。我們在Matters上的名字叫做東拼西湊，因為安東尼和我分別來自東方和西方，所以我們寫作的內容就真的是“東拼西湊”出來的。

我很喜歡Matters這個名字，給人一種鼓舞的力量。這個詞似乎在告訴你，your voice matters，your opinion matters（你的發聲是重要的，你的意見是重要的）。我倒不是覺得任何意見都是“同樣重要的”啦，但是這種可以討論、認可、反對的平台是我們這個世界所需要的。另一個層面，寫作是一件療癒人心的事情，這也很重要（matters）。或許這是寫作給人帶來的希望吧？

很高興來到這裡，希望在這裡能結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