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一样的《复眼人》|读书笔记

阿布拉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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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眼人》、吴明益、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复眼人》是我读的吴明益第三部小说,在我那篇《苦雨之地》读书笔记的留言中,好几个朋友都提到这本书。那时候没有概念,差点连名字也没记住。第一次去图书馆探店,在考虑借什么书的时候,灵光乍显,搜吴明益,才有了和这本书的再续前缘。

《苦雨之地》当然很棒,只是繁体竖排让我吃尽了苦头,那本书花了我1个月零5天才读完。《复眼人》是简体中文,没有任何障碍,只花了八天时间。

不像《天台上的魔术师》,主要写人世间的事,魔幻情节锦上添花。《复眼人》和《苦雨之地》更像,现实之外的世界占了很大的篇幅。两本也都是由悼亡串连故事情节,怀念及哀伤贯穿始终。后者是多个悼亡故事的集合,彼此之间的联系似有若无,更像短篇集。而前者,是标准的长篇,两条故事线并行,到某个时刻交汇至一点。

很像优秀的电影会做的编排。而故事结尾的关键反转,更让我忍不住热泪盈眶。就好像在电影院看《刺杀小说家》,那种注定无望的奋勇,又浪漫又感人。

当一直以姓名或者称谓明确指代的人物,突然变成了“男人”以及“男孩”的时候,我心头疑窦丛生。直到中午在父母的厨房里忙活,把羊肉炖到锅里那一刻,才恍然大悟:对了,因为那是小说中的情节,就像李沧东的《燃烧》。妈妈其实一直都知道孩子死了,只是不愿意面对,直到和瓦忧瓦忧少年的相处治愈了她,于是她把他们写进小说。小说里的男人,带着男孩去攀岩,在风雨交加的夜晚,被神秘力量召唤,失足掉下悬崖。而现实中,更无法接受丧子之痛的,是父亲。所以他只身进山,葬身山崖。失足或者蓄意,心中同是无法抹平的悲伤。像《海边的曼彻斯特》。

这段现实,是我脑补的。而大多数的小说,是不需要脑补的。

很可惜,这样的小说,至今也没有被改编成电影。可能是小说已经把电影的活都干完了,那么有画面感,那么有解读空间。

看很多台湾的综艺,经常感叹,哎呀,大家真是师出同门。看小说的时候,又会感叹,哎呀,怎么人家可以写这个。有一段写阿特列背着生病的阿莉思,想起她的乌尔舒拉,勃起了。还有像”射精“这种字眼,怕是不可能出现在如今的中国文学里了。网文更不可能,太敏感了。

《复眼人》的魔幻部分,特别有马尔克斯的神韵,他写:

瓦忧瓦忧人清晨会在自家挖的茅坑对着海排便,很多人因为太过用力而掉下泪来。

他还写:

他们的灵魂都比外表还要老一些,而且因为长期凝视海,以至于眼神忧郁,老年罹患白内障。

甚至阿特列的意中人,名字都叫乌尔舒拉,和《百年孤独》里布恩迪亚家的女主人同名。我今天在构思如何形容他们这种写作风格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又觉得这个形容不好,你怎么会喜欢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人呢? 那必然不对。

但我也想不起来更好的词句。

《复眼人》的后记,吴明益写道:

就仿佛在一个将熄未熄的炉火前,为那小小的、团聚的听众,编织一个故事。火光在一些人的眼里燃烧,有人脸颊被映照得微红,有人靠着墙沉沉睡去,有人眼里深处慢慢凝聚出像针尖一样大小的泪水,有人终于在某一个时间点站起来,开门离开。门外下着不大不小,像浮世绘画作里的那种,直线的雨。
我以这样的心情,写成这一本小说。

而我就是那个蜷在炉火旁,眼里渐渐凝聚出泪水的人。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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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拉赫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都一记十年。中国很大,但对一些人来讲,它又小到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于是,在动荡的2019年,我怀揣着对世界的好奇来到Matters,从此很多扇大门渐次敞开。我很珍惜这里,希望继续记录生活,也记录时代,有时候发发牢骚,讲一些刺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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