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之外，有你 04

穿過那片紅色光芒的瞬間，星煦感覺自己像被星河吞沒——四周是無數閃爍的星點，如漫天飛舞的微塵，在黑暗中綻放光芒。她想伸手觸碰，卻發現那些星光一碰就散，如泡沫般飄散成淡淡霧氣。

「這裡是……哪裡？」她低語。

「這是妳心中，那些未曾允許自己追逐的夢想。」霽然的聲音從側後方響起，低柔卻帶著一絲沉靜。

星煦努力讓視線聚焦。
星光在四周閃爍，逐漸組成一幕幕光影——像是記憶的幻燈片，被重新投映在夜空之上。

她抬頭，看到了一幕熟悉卻遙遠的畫面——

——是舞台。
聚光燈灑下，一群年輕人圍著麥克風唱著歌，吉他聲清脆響亮，鼓點熱血激昂。而舞台中央，微微低頭數拍的人，是她自己。

「這是……我以前，玩樂團的時候…」星煦喃喃，視線被那年輕、自信又帶著些叛逆的自己所吸引。

「妳那時候，想要成為什麼？」霽然站在她身旁，與她一同仰望夜空中的記憶。

「想要唱出自己的歌。想要讓那些壓在心裡的情緒，有地方宣洩。」星煦語氣裡帶著一絲惆悵，「那時候，舞台就是我的世界。我們曾經說好，要一起發專輯，要用音樂改變世界。」

「後來呢？」

「後來？」星煦乾笑了一聲，「後來就各自散了。我選擇了別條路，學會傾聽別人的聲音，而不是唱自己的歌。時間久了，就忘了，忘了自己曾經那麼渴望……」

「渴望什麼？」霽然側過頭看她。

「渴望被聽見。」她喉嚨一緊，眼眶微酸。

霽然伸出手，輕輕撫去她臉上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聲音低而穩定：「那麼，妳願意現在，為我唱一首嗎？」

「現在？」星煦愣住。

「現在。」霽然點頭，「這裡沒有評判，沒有目光，只有我。讓我聽聽，當年的那個女孩，曾經最想唱出的歌聲。」

星煦垂下視線，心底那股壓抑多年的情感被撩動。

她深吸一口氣，喉間有些乾澀，卻仍輕輕哼唱出那首年輕時無數次排練卻從未公演過的曲子——

「我在夢中築起一道牆，
隔開世界的吵雜與荒涼；
可是心底那微光，
仍在夜裡輕聲呼喚：
——你還在嗎？
還願意為我停下嗎？」

她的聲音在星空中飄盪，空氣微微顫抖，星光像被牽引般朝她匯聚。

唱到最後一個音時，她覺得喉間發熱，心口像被撕開了一道裂縫，但那裂縫裡，透進來的不是冷風，而是久違的暖意。

霽然一直安靜聆聽，直到餘音散去，才開口：「妳知道嗎？妳的歌聲不是為了舞台而生的。它是為了那些和妳一樣，曾在心裡築起牆、卻仍渴望被聽見的人。」

星煦愣住。

「而妳，一直都在唱——只不過，妳用傾聽別人的方式，唱出那首歌了。」

眼淚再度滑落，她別過頭：「為什麼你總能說中我心裡的話？」

「因為我就是妳心底，那道裂縫中誕生的霽然。」他低聲笑了笑，「妳一直害怕自己把人生寫成悲劇，其實，妳只是害怕有人會發現，妳仍然渴望那份不完美卻真實的美好。」

——

星光在空中旋轉，樂團的畫面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畫面——

一張散落的劇本紙張，字跡凌亂，刪刪改改的段落中，出現了一行清晰的字：

「愛，不是為了改寫結局，而是為了在無法掌控的現實中，仍然願意選擇前行。」

星煦瞪大眼睛：「這是……我之前寫過的草稿！」

「是的。」霽然微微一笑，「妳一直覺得自己無法寫完，因為妳害怕自己筆下的愛情不夠完美。」

「我……」星煦咬了咬下唇，卻無法反駁。

霽然走上前，指尖輕觸那漂浮在夜空中的劇本，語氣平和卻堅定：「寫完它吧，星煦。不是為了別人，也不是為了逃避現實，而是為了那個在夢裡，仍然渴望愛、渴望被理解、渴望寫出心中故事的自己。」

「可……我怕它最後還是悲劇。」

「那又如何？」霽然轉過身，看著她，目光溫柔而深邃，「人生本來就有悲有喜，成長從來不是逃避悲劇，而是學會在悲劇中，仍然相信愛的可能。」

星煦怔怔看著他，心底那股多年來的掙扎，被他那句話擊中。

「所以，這就是你想帶我來的地方？讓我面對自己曾經害怕追逐的夢？」

霽然微微一笑：「沒錯。因為——妳的故事，不該停在未完的棋局裡。它該走向更遠的地方。」

星煦低頭，看見手心再次握著那枚黑色王后棋子。她握得很緊，彷彿害怕它再次從指縫溜走。那顆棋子不再冰冷，而是透著一絲溫潤的熱度，像心臟的微弱悸動。

「要去哪裡？」她抬頭，眼裡帶著一絲期待。

霽然微微一笑：「去妳從未寫完的故事裡。」

話音落下，他伸出手指輕輕一彈——

「嗒。」

棋子輕微震顫，一道光從星煦掌心綻放，光芒像絲線般在空中縱橫交織，勾勒出一道門。那門不大，門框古舊，門板上有一張便條紙寫著：

「愛，不是為了改寫結局，而是為了在無法掌控的現實中，仍然選擇前行。」

「這是我寫的……」星煦摸著便條紙，低聲地說。

「是妳心底的信念。」霽然微笑，「即使妳總覺得自己寫的都是悲劇，但妳心底深處，一直都相信愛的力量。」

「所以，門後是什麼？」

霽然向後退一步，微微側身，伸手示意：「進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