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G表哥是我二姥爷家的。

和我姥爷家两个已经中年油腻的表哥不同，二姥爷家的表哥，虽然已经36岁了，看照片身材还不错。其本人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印象中是帅的，有点像谢霆锋，都有着小镇青年略带泥土气息的英俊。

有朋友见过我表哥C的照片，问我“你们家孩子是不是都挺好看的”，可惜C已经油腻到我不想认他是我表哥。年轻时，C哥和我一样喜欢读书，还写了一个故事，以“从前有一个市中心的小镇”开头，我妈看了说市中心没有小镇，他只是腼腆地笑。

我的文学启蒙，很多来自我的表哥。表哥C喜欢看青春文学，还买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或许也算那个年代的俄罗斯青春文学），他觉得太长，于是连同大表哥W买的《茶人三部曲》一同让我看了。

《茶人三部曲》，顾名思义，一共三部，大概有一百多万字，让12岁上下的我看的如饥似渴，所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剧情我都记不清了，但三部曲中的一些（性）描写，我至今印象深刻。后来发现这部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还改编了电视剧呢。

大表哥W是我的科幻启蒙，小时候经常给我讲时空隧道的故事，还借给我卫斯理的书，可惜后者我终究是无福消受，只看了一本《眼睛》就恶心坏了。不知为何，未知的东西不仅令我好奇，也让我感到害怕，我对很多血淋淋的鬼片都无感，也不怎么爱看，但看《湮灭》《降临》《逃出绝命镇》，都觉得十分恐怖。

因为和表哥表弟们一起长大，又是孙子辈唯一的女孩，我从小就性格跋扈。很多女孩甚至男孩都被同学霸凌过，而我是那个拿着铃鼓敲别人脑袋的班干部。好在我读书早，很快就懂事了，上了小学就不再作威作福。

小时候生活在信阳，河南省唯一的南方城市，表哥们带我翻墙，去游戏厅，玩超级玛丽，因此我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打街机和台球。母亲总说台球厅是小混混玩的，不让我和哥哥们去了。

我八岁那年和父母去了省会郑州，不太和哥哥们玩了，但是仍然期盼着一年两度寒暑假回信阳的会面，仍旧把C表哥当作我最好的朋友。记得一个亲戚家里有个三层小楼，还养了一只大狗，C哥哥非常喜欢那只狗，后来狗被人药死，他还难过了许久，给了一个亲戚家的树枝，让我留作纪念，后来我真的把一截小树枝带回郑州，粘贴在我的日记本上。

发现和哥哥们的不同是我上小学高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我正如饥似渴地读书，到哪里都带着一本，无论是儿童文学，还是（青少年版的）世界名著。但是老家亲戚更喜欢打牌，打麻将，小时候大人打双Q，我们几个就无所事事，因为和C哥哥年纪相仿，通常是他带着我玩，最后以吵架或者打架结束，通常大人们会批评他，因为表哥调皮，我和他打架没有优势，只有一次例外：我拿拖鞋把他的脸给打了。

我们的不同之处在于C表哥常年生活在信阳，是打牌好手，早就习惯于消磨光阴，但我很难乐在其中，或许我家亲戚都算的太快，而我很难把别人出过的牌都记住，因此总是输。

上小学后我们不再打架斗殴，哥哥们开始给我上述的文学启蒙，C哥哥还带我去他学校门口买《美少女战士》的漫画，他则收藏了不少《机器猫》。后来我把《棒球英豪》等少年漫画推荐给他，他说画的没有少女漫画漂亮，因此把我的《天使禁猎区》等画风精美的动漫都给看了。

上了初中，C开始看《萌芽》，大表哥W比我大五岁，这时已经看不进去书，开始看电影了。我也因为C的缘故迷上了《萌芽》，尤其是最后那部分，amazing系列，上了高中还在学校旁边的书店买了《那多三国事件簿》。

等我终于读高中时，W哥哥上了大学，就在我高中旁边，不过因为是一所三本院校，所以经常被郑州一中的老师们视做反面例子：不好好学习，就去对面读书。有一天中午哥哥来学校找我，我们并排在校园里走，被团委书记看到，他皱起眉头盯着我们看了好久（我是团支书），估计心里想：她怎么和社会人混在一起呢？W哥哥那时候留了小胡子，看上去比较成熟。

后来我转到西开发区的郑州外国语学校，刚巧C哥哥在开发区的大学的一个工学院读书，因此周末经常来我家过，他那时还在长身体，很能吃，我也是，因此母亲经常会炖一大锅排骨或是烧鸡，哥哥们都能吃好几碗米饭。

好多个哥哥，包括叔叔曾在郑州上过学，都常来我家过周末，有二爷爷家的，也有姥爷家的，我是亲眼看着他们从聪明俊秀的少年，变成外表上泯然众人的中年大叔。

W长得有些像苏有朋，但是脸更圆，《老房有喜》里苏有朋戴上眼镜，活脱脱就是我W表哥。和聪明调皮的C不同，W生性憨厚。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小时候W带我们出去玩，打的车撞了人，他没有带我们回去，而是去警察局作证，证明是对方横穿马路，搞得亲戚们都十分担心，说哥哥太傻，肇事者受伤了，虽然责任不在司机，但万一人家家属讹上来呢？

好在作证后哥哥平安归来，证明并非总是人心险恶。后来他去了我妈学校工作，和我嫂子一起在机电系教书。嫂子人漂亮，个子也高，他们俩是初恋，大学时经人介绍一拍即合，虽然被姥姥嫌弃家境一般，甚至曾提出“如果还生不出孩子就要给他找个小的”（当然家里没人理会这个提议，都当笑话听了），但是我总觉得我表哥娶到这样漂亮温顺又比他成绩好、会讲课的老婆是赚到。现在W的孩子是我最可爱的小侄女，11岁了，能说会道，和妈妈一样高挑，和W一样心思活络。

C哥哥大学时沉迷游戏，虽然离我很近，但不经常来看我。我所在的学校是寄宿学校，每个周三下午可以自由活动， 其他时间我表哥只能隔着铁门给我送吃的，而且他还十分腼腆，不好意思叫保安让他通过。这时我发现也许C哥哥的骄傲、自信仅限于在熟悉的环境，到了陌生的环境还是客气的。

但这个观察在我们进入社会后，被残酷无情地打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