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遊戲(45)
你與我其實熟得很
最初返香港做記者嘅幾年光陰,真係出 trip 出到驚。嗰幾年好似驛馬星動咁,差唔多個個月都要出 trip。近嘅澳門、遠嘅英美,再加埋飛返韓國及去其他城市同 Chloe 見面,嗰幾年可以話係我人生中出入境最多嘅日子。
但係,作為公關,今次去美國,竟然係我第一次以 agency 公關(留意返「agency 公關」呢個身份,唔好問我「乜你喺上市公司冇出過 trip 咩」呢啲咁益智嘅問題)嘅身份陪客出 job。
再加上做咗老細兩年有多,習慣咗乜嘢都有個助手跟尾(Jessica 同 Winnie 好大程度都我個小助手)、萬大事開句聲就有人應機。難怪就算未上機,我都已經開始有種揦手唔成勢嘅感覺。
冇人跟出跟入,固然令我揦手唔成勢。但真正嘅原因,係 Cindy,因為呢個 trip,我哋又再次共對一個星期。
如果你哋仲記得第33集《台北晚 9 朝 5》嘅內容的話,你哋都可能會有種感覺,覺得我同 Cindy 嘅關係,唔止朋友咁簡單;其實,你哋冇感覺錯誤。我同佢的確曾經互有好感。如果唔係礙於我哋同 Chloe 嘅關係,我諗我哋喺好多年前、當 Cindy 被派嚟香港工作嗰陣,我哋已經可能成為一對……
今次呢個 trip,除咗做嘢同應付客人嘅 office politics 之外,仲係個定力嘅考驗 — 對女人嘅定力,從來都唔係我強項。
2010 年元旦晚上,鰂魚涌某酒店大堂。
「謝謝你們今天到機場接我、又陪了我半天。」Cindy 好客氣咁對我同 Winnie 講。「今晚的日本菜非常美味!比在台灣的任何日本菜都更好,謝謝你們的款待!」
「我現在去 business center 替你列印你需要的文件、然後替你去前台設定 morning call;」Winnie 對 Cindy 非常親切。「你們先聊聊,我很快回來。」
「麻煩你。」Cindy 見 Winnie 轉身離開之後,即刻轉台講韓文。「娶到個咁靚咁體貼、又喺工作上咁幫到你手嘅老婆,唔怪得之你好似一啲都冇掛住銀美啦。男人……」
「你使唔使咁講嘢呀?」我啤一啤佢。「我似係啲咁嘅人咩?」
「唔好意思,我玩吓㗎咋……」佢有少少怯。「對唔住呀……」
「咁又唔使道歉嘅,」我答佢。「我都係講吓啫。」
「唔好喇……」佢星星眼望住我。「萬一你玩小氣,我聽日仲要近距離對住你廿幾個鐘,你黑口黑面咁我點算?對唔住哥哥……」佢一邊講一邊鞠躬。
「總之唔會啦!」我冇佢咁好氣。「所以你都唔使繼續 passive-aggressive 喇……」
「唓,踢爆人嘅……」佢扁嘴。「都唔好玩嘅……」
我同佢冇頭冇尾兼冇乜腦咁亂吹咗一陣,然後 Winnie 就搞掂晒啲嘢返嚟。同 Cindy 約好聽日朝早我嚟接佢嘅時間後,我哋就道別、然後揸車返上山(屋企)。
「你個好朋友真係幾靚女喎!」Winnie 喺車上同我講。
「你又想講啲乜呢?」我好醒水咁答佢。「Cindy 真係唔係我個 ex 嚟呢……」
「唔使驚喎,我信㗎!見完佢之後,我真係信你。」還好,佢終於都信。「不過咁,我 feel 到啲嘢,唔知你覺唔覺?」
「Feel 到乜呀?」點解啲女人硬係咁多嘢 feel 到嘅?又唔見你 feel 到你老公其實係國民老公?
「佢好似對你有啲嘢……未必係現在式,但佢應該鍾意過你;」Winnie 輕輕一笑。「你哋識咗咁多年,乜你 feel 唔到嘅咩?」
幸好我真係做咗任何女人嘅男人好多年,所以即使我第一時間唔識得點答 Winnie,我仍然可以將自己嘅靈魂抽離肉體、上下半身唔關事咁答佢一句:「係咩?Feel 唔到喎!佢乜都冇講過……」
「都話你哋啲男人遲鈍㗎啦!講到明就唔係暗戀啦!」Winnie 不虞有詐,佢仲未知佢老公詐傻扮懵功力高絕。「Cindy 點睇都唔係壞女人,再加上佢自己都有家室,又點會亂嚟?!不過,有啲嘢係睇得出嘅,一個女人鍾意過一個男人,無論係過去式又好、現在式又好,點都睇得出嘅;係你哋啲男人成舊雞咁乜都唔知啫。」
乜都唔知就未必,係扮傻有返兩手咁解啫……
「你多心啫,點會喎……」我死撐。「如果係嘅,我同佢結咗婚好耐啦!邊會有你嘅出現喎。」
「唏,一單還一單。你瞓喺我隔籬 BB 兜嗰陣、就整定要娶我㗎啦!」佢傻笑。「不過呢,喺娶我之前,你同 Cindy 可能真係有啲緣份都未定。可能係你太粗心大意、錯過咗啲嘢你自己唔知呢……」
「黐線,點會喎……」我隨口否定佢;但心裏面覺得,佢可能有兩分道理……
不過,我諗我都係要小心啲。Winnie 睇得出嘅嘢,其他人都有機會睇得出。如果俾啲立心不良嘅人、或者同 Cindy 老公有關嘅人睇出咗,咁就唔係咁好玩喇。「是非」喺職場有個別名,叫「人情」。我唔想呢啲嘢俾人放入利是封、然後轉送俾任何有關以至無關嘅人。
一月二日早上,機場,出發。
要應付廿幾個鐘嘅航程並唔容易,所以我帶咗好多零食、書本、iPod 同 160gb 嘅歌,仲有安眠藥,以防萬一。
因為都袋住幾多嘢嘅關係,所以我個背囊都幾重吓。但我估唔到嘅係,Cindy 個背囊竟然仲重過我嗰個!由於佢並唔算太高大,睇住佢孭住咁大個背囊,我戥佢吃力。
「幫我拎住個袋一陣吖……」佢遞咗個背囊俾我之後,就打開個袋𠳕嘢。「我要搵證件呀……」
「嘩,咁重嘅?」我故作驚訝。「你袋晒成個屋企啲嘢去美國呀?」
「一啲啲咁啦,咁有用就要帶㗎啦……」佢一邊講、一邊用隻手 feel 緊裏面嘅物品係唔係佢嘅證件。「我聽小美講過,你搭飛機好麻煩,瞓唔著的話,又會周圍搵嘢食。為免你借機撩空姐,所以我帶咗啲鳳梨酥同牛肉乾之類嘅零食,萬一你瞓唔著扭計,都唔好煩到機師要踢你落機。」
我望住背囊裏面隱約見到嘅新東陽膠袋,突然間有種莫名嘅感慨。我諗返起,02 年佢嚟香港做嘢嗰陣,我陪佢去出電話、租屋同 settle down 嘅種種往事……
由於佢要排隊過關嘅關係,我陪佢一直排到就到佢過關、我先至經e道過關。所以,我都有好一段時間喺度胡思亂想。
雖然話,Daehwa 香港今次肯俾錢我出 trip,經已係好闊綽嘅一件事;但始終呢間公司都係孤鳩寒慣,所以就算我同 Cindy,都只不過係搭經濟艙。聽聞全個 Daehwa 香港,就係得最高領導人可以搭 business。
但有樣嘢唔可以唔讚吓我老婆:自從佢知道我無啦啦要飛東岸轉機、再飛返西岸之後,佢就好上心咁、日日哦領事館。呢個世界上,俾公關捽已經係好甩皮嘅事,俾公關 + 人妻捽就絕對會死人。結果領事館出面,幫我同 Cindy 向航空公司攞咗來回嘅 exit seats。呢個位喺未有 premium economy 之前、係經濟位嘅最佳位置;我同 Cindy(主要係我)起碼有足夠嘅 leg room。
飛機起飛,當我正想話拎部 iPod 出嚟塞住對耳嗰陣,Cindy 拍一拍我、然後同我講:「唔好咁悶啦你,不如陪我傾吓偈?」
我點頭,佢拎咗包牛肉乾出嚟,我哋一邊食一邊傾偈。
「仲記唔記得呢樣嘢呀?」佢喺衫袋拎咗啲嘢出嚟。我一睇,係部 Nokia 8310。
「記得,我送俾你嘅手機嘛;」我笑一笑。「咁多年都仲 keep 住?點解無啦啦帶埋嚟出 trip 呀?」
「我仲有用佢㗎!不過係用嚟養住我個韓國號碼之嘛!」佢摸一摸部飽歷風霜嘅 Nokia。「當年嚟到香港,先發現所有嘅卡都用唔到,香港銀行唔支援四位數嘅密碼,連 credit card 都碌唔到,又用晒啲現金。如果唔係小美幫我搵你,我都唔知點算。一個人人在異鄉、人生路不熟,都唔知去邊搵人救我……」
「咁又冇咁危險嘅,」我答佢。「香港治安咁好,最多咪餓你一兩餐,你總會搵到屋企人救你嘅。」
「講就係咁講,但身在其中嘅感受,就冇可能咁簡單同理性;」佢望住我。「當日你出現喺酒店 lobby 救我嗰陣,真係好似我嘅 bodyguard 衝出嚟救我咁㗎……」
「錢可以解決到嘅問題,唔使用個『救』咁嚴重喎,」我笑一笑。「你真係冇錢找酒店數的話,佢哋最多咪叫你執返一個月房頂數,冇事嘅。」
「妖!你留返少少幻想空間俾我好唔好?」佢搣咗我手臂一下。「當係做吓好心,留個美好回憶俾我好唔好?」
「咁你喜歡啦,」我仍然唔捨得收口。「再唔係你就當我係 James Bond 囉!」
「妖……」
傾吓食吓,冇幾耐空姐就派飛機餐。食完正餐後,大家都有啲攰,於是過唔得幾耐,兩個都瞓著咗。
上帝對人類最大嘅 mercy,就係賜予人類「睡眠」呢個 function。如果佢 upgrade 咗呢個 function、喺我哋身上安裝個卅分鐘可以叉 80% 電嘅「快叉」的話,我諗冇咗人生佔三分一嘅睡眠同逃避時間,我哋都幾閉翳,自殺率都可能高幾成。
喺音樂聲同飛機引擎聲交嚮配搭而成嘅 BGM 之下瞓覺,對於我嚟講,真係安穩極有個譜。冇食安眠藥咁瞓吓醒吓,大約過咗兩個鐘左右,我終於完全醒咗。喺我想坐直個人清醒吓、然後飲啖水之際,我發現咗啲嘢:原因 Cindy 攬住咗我隻手臂、好似攬住個攬枕咁瞓緊……
先唔好去諗,我隻手臂一直都同佢個胸保持零距離呢樣咁誘惑嘅嘢,一個姿色唔差嘅女人攬住我隻手瞓著咗,齋呢樣都夠令我心跳加速。
喺本能上,我實在好難抗拒一個靚女咁樣「投懷送抱」;喺道德上,我嘅天使不斷驅使我整醒 Cindy;喺社交禮儀上,你就算抱住隻瞓著咗嘅貓都唔好意思整醒佢,更何況呢個係我嘅好朋友;係文學上,作者寫到呢度,都開始唔知自己寫緊乜……
於是,我決定暫時唔叫醒 Cindy — 呢個純粹從人道立場出發,叫醒一個熟睡嘅人,係非常唔人道嘅行為。而我亦諗住借呢個千載難逢嘅機會,好好咁抽吓佢水 — 我意思係,好好咁欣賞一下佢嘅美貌。
咁多年嚟,我一直都覺得 Cindy 個樣,有啲似宋玧妸(宋允兒);難得嘅係,咁多年嚟,歲月並冇喺佢面上留下太大嘅痕跡。既然呢次有機會零距離睇真啲,我當然唔會錯過。
當我正在細心欣賞佢嘅面容之際,一滴淚珠劃過佢嘅面上;但我好肯定,佢仍然熟睡中。
唔通發惡夢?
然後第二滴、第三滴。淚珠喺 Cindy 嘅面上,串連成淚痕。當我開始考慮、應唔應該叫醒佢之際,佢開始喊出聲;哭泣聲中,夾雜住一兩句唔完整嘅韓文「 하지마 」(唔好呀)。
如果係發惡夢的話,我覺得我有叫醒佢嘅必要,於是我輕輕掙脫佢攬住我嘅手、然後輕輕捉住佢嘅手臂、輕輕搖醒佢。
點知,當我搖佢手臂嗰陣,佢猛然紮醒,然後㩒住隻手。
「你冇事吖嘛?」我好關切咁問佢。「唔好意思,我太大力,整痛咗你。」
「唔關事……」佢下意識抹一抹面上嘅眼淚,但隻手舉高又縮返,似係受咗傷。「唔好意思呀,我係咪嚇親你?」
我擰頭,然後指一指佢隻手問佢:「你隻手……係咪受咗傷?」
佢冇答我,但係眼淚再次湧現。
良久,佢再抹眼淚,然後好平靜咁同我講:「喺我離開台灣去香港搵你之前,我同我老公鬧咗場大交,佢……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