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城市里的原住民:萨尔瓦多和巴西利亚

一年前,我们分享了巴西原住民在国家人口普查中的身份认同,以及大量居住在城市里的原住民个体和社群所面临的截然不同的环境和命运。我们选取编译了环境报道网站Mongabay的“巴西城市里的原住民”系列报道,此前推出了里约热内卢篇和圣保罗篇。
本文所推出的是在巴西的新旧首都,萨尔瓦多和巴西利亚这两座独特又风格迥异的城市里,原住民所面对的一些具体问题,根据媒介阅读特征的差异对叙述作了较大调整。系列报道还获得了普利策危机报道中心的数据报道奖资助,基于2010年普查数据制作了互动示图,更直观地展示了每座城市的原住民分布图、教育机会、卫生条件和生活设施等数据,可查看原文了解更多互动数据。
本文为“巴西原住民视角”系列译文,该系列将陆续推出当下巴西社会中的原住民叙事,以这些我们知之甚少的故事,来打开文明的茧房。从星球视角来看,而今地球命运的中心,应属亚马孙雨林,这块国际舞台的边缘地带。这片关乎所有生命的奇迹和命运的地方,在全球资本扩张暴力和仍为严峻的政治现实下,一步步被推向毁灭的临界点。巴西原住民运动在这样的背景下持续高涨,走在抵抗的前沿。由森林孕育出来,总在承受最骇闻暴力的人们,拥有对环境和危险最敏锐的感知,同时承载了历史的受难与诗性正义。在各地的生活和抗争中,原住民既面临着当下所有人民所面临的问题,又打开了这些问题,为我们敞开了另外的人类存在、另外的世界,并向我们投来联结的目光——我们,从来都是地球上的原住民。
由此,本系列也体现了世界人类学的视角与关照,正如蒂姆·英戈尔德指出,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中,但这个世界并非同质宇宙,而是充满了各种情状与可能性的多重宇宙。
原文作者 / Alexandre Lyrio, Leiticia Casado
原文系列 / 2021年4月-6月Mongabay“巴西城市里的原住民”系列
原文出处 / news.mongabay.com/se...
翻译 / 黑豆
编校 / 周星月
编辑 / 王菁
01
萨尔瓦多
文 / 亚利桑德雷·利里奥
在巴伊亚州首府萨尔瓦多一个贫民区的巷道阶梯上,瓦内萨·达康塞桑(Vanessa Braz da Conceição)倚在她家摇摇欲坠的阳台栏杆,仰望夜空,这是这位35岁的药学学生在都市钢筋丛林中与大自然联系的方式。“我会这样呆上几小时,享受与它们的关系,”她指太阳、月亮和星星。瓦内萨是来自巴伊亚最南端红冠区(Coroa Vermelha)的帕塔朔(Pataxó),观星让她与自己的出身相连。
从她独居的简陋住宅的窗户望出去,混凝土楼群与她的故乡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家乡靠近塞古罗港(Porto Seguro),从萨尔瓦多沿着大西洋海岸向南10小时车程。1500年,塞古罗港是第一批欧洲殖民者踏足今天的巴西的地方;萨尔瓦多是他们建立的第一个首都。“每位原住民都与自然有着密切的联系,”瓦内萨说,但补充道,城市里也有美景,比如联邦区(Federação)中心她所居社区巨型谷地的建筑物。这里地形崎岖,到处都是斜坡和台阶。瓦内萨平日在巴伊亚联邦大学药学院从事化学物质研究,但她也一直感兴趣于治疗疾病的草药术,“连老师都问我关于草叶的事。”

2010年人口普查显示,在萨尔瓦多近270万人口中,有7552名原住民。其中一些像瓦内萨,仍与出身的村庄有着密切联系;其他的可能自称原住民,但已与族群失去联系。无论哪种情况,他们许多都住在联邦区,因为那儿靠近大学和与他们相同的人群。“我们互帮互助,”瓦内萨说。在所有原住民聚集的区域,他们都不到总人口的1%。还没有数据显示大学附近的原住民数有所增加,但明显的是,校园吸引了受配额制眷顾的学生。目前在巴伊亚联邦大学注册的约28000名学生中有205名原住民,本科院长佩纳(Penildon Pena)说,“配额制实现了使受教育权民主化的目标,原住民学生亦表现良好。”
但学业只是作为原住民居住在萨尔瓦多的诸多挑战之一。首先是如何保持文化准则。但最困难的也许是面对人们的偏见,不熟悉他们也穿牛仔裤,用智能手机,而不是19世纪末阿伦卡尔(José de Alencar)的《瓜拉尼人》(O Guarani)所描述的形象。“我们总被问到,‘为什么你是浅肤色?为什么你不是直发?’”瓦尼萨说。
据2010年普查,八成萨尔瓦多人为非裔巴西人;这里曾是跨大西洋奴隶贸易的主要港口。居住于此并寻求在城市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巴西原住民开始穿传统服饰,彩绘身体。瓦内萨每次彩绘后出门时,总会有人欣赏,“有人认为这是纹身。”而她觉得最困难的,是自己族群的帕塔朔昂(Patxohã)语,她只认得几个词,“Maion是太阳,对吧?Terré是雨;werymerrye是爱;花是tiarra’,咖啡是torron。”她最密切的文化联系是植物,虽然职业训练是成为药剂师,瓦内萨仍更偏好服用药茶。她在大学校园的树林里搜寻原料,向人建议喝阔叶车前草茶治疗尿路感染,或是吃玉米季的绿玉米。对于腹痛(piriri),她建议番石榴芽。
巴伊亚联邦大学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玛利亚·帕拉伊索(Maria Hilda Paraíso)是巴西原住民史的顶级专家之一,从1971年开始研究原住民对城市环境的艰难适应,她说,让这一经历变得更容易的方式是与其他原住民一起生活。27岁的雅库纳安·图夏(Yacunã Tuxá)是名文学和视觉艺术学生,以葡语名Sandy Eduarda就读,来自巴伊亚北部罗德拉斯市(Rodelas)的图夏族。是她的族群鼓励她接受高等教育,“我不得不离开村子,这样才能学习非原住民知识,来帮助我的人民争取土地。”帕拉伊索认为,在城市和大学中保持存在,可以是原住民保持他们的文化活力的一种方式。很多时候,他们不仅了解了有关自己族群的信息,还成为了传播先辈知识的代理人。大学被认为比其他空间更包容,但实际情况并非总是如此。
雅库纳安在校内外经历了她的族人30多年前被赶出原先村庄为大坝让路同样的斗争。罗德拉斯老城被洪水淹没时,图夏人搬到了一个不再被划为原住民领地的地方。而今,雅库纳安感觉自己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一条从流经她家乡的圣方济各河中被捕获的石脂鲤(matrinxã)。雅库纳安有两份爱,一是她的女朋友伊塔伊纳(Itayná Ranny),一是为原住民在萨尔瓦多被承认而斗争。“他们说,‘你怎么能是原住民?你上大学,穿牛仔服、运动鞋’,这是一种刻板印象,”她说,而作为女同,她还需要在村里争取空间,“我保持立场回应,‘是的,没错!’我没有放弃我的文化来体验我的性。”
雅库纳安参与了巴西第一个原住民LGBTQIA+团体蒂比拉合作社(Tibira Collective)[Tibira在图皮语意为“同性恋”,也是1614年巴西第一桩因同性恋罪而被法国殖民者处刑的原住民的名字],她说恐同不是原住民传统的一部分,“那种话语不属于我们,也不属于我们的文化,是白人强加的。”她2015年来一直住在萨尔瓦多,也在作品中清楚地表明这里如同巴西的其他地方一样,就是她的家。“Yacunã”在她的母语祖布库阿语(Dzubukuá)里意为“土地之女”,“我们如今所站立的这片区域曾是原住民的土地,”她说,这座城市也是她的祖先的家园。
自早期殖民时代以来,原住民不仅住在萨尔瓦多城中心,还在大片的郊区和所谓的铁道区。500年前葡萄牙人来到这里时,将萨尔瓦多设为巴西首都。而现在,原住民进入城市仍存争议。事实是,他们一直被武力强迫着被动城市化。巴伊亚州雷孔卡沃联邦大学原住民史专家利里奥·桑托斯(Fabricio Lyrio Santos)表示,首先需要消解的想法是,殖民者在一片空地上建立了这座城市,“这不是一个荒岛,而是一片居住着许多不同民族的领土。”这里是有着复杂社会关系的图皮南巴族不同群体的家园,地理位置优越,临海水源充足,适于渔业和农业。他们与欧洲人的初次接触是友好的,没有冲突。
巴西首个葡萄牙自治市镇佩雷拉镇,现在萨尔瓦多的旅游海滩巴哈港(Barra),是1536年在本地人的“友情”支持下建造的。直到后来,原住民意识到自己被剥削时,分歧和叛乱才开始。1545年,葡萄牙人建立了总政府,开始筹划建设第一个殖民城镇。许多原住民没有加入叛乱,而是在一种事实上的奴隶关系下被迫参与建造了成立于1549年的萨尔瓦多城。“原住民是这片土地上的黑人,”利里奥说。期间许多人逃离,许多人被杀害,或死于殖民者带来的疾病。
葡萄牙人到达时,如今的萨尔瓦多市中心是五六个村庄,在整个市辖区有近30个原住民村庄和定居点(定居点为由白人耶稣会士管理的原住民地)。如今许多地方,包括贫民区,仍保留了图皮或瓜拉尼名:Itapuã(打鼾石)、Abaeté(慧诚者)、Pirajá(鱼塘)、Periperi(茂绿地)。早期耶稣会传教士何塞·德·安切塔(José de Anchieta)记录下,1561年萨尔瓦多定居点中有16000名原住民,1560–1580年间,14个村庄里有4万名原住民。原住民族在这里的城市化于1756年达到顶点,乃至让庞巴尔侯爵将旧定居点夷为平地,在其上建立了自治市镇。而到了19世纪后期,原住民丧失了他们的权利。
经历了几世纪的剥削、暴力、疾病和奴役,原住民仍在这座如今拥有300万人口的城市为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抗争。许多人来此求学,但很少有人像30岁的卢提安(Rutian do Rosário Santos)那样坚定。她同瓦内萨一样来自红冠区的帕塔朔族,是2008年巴伊亚联邦大学第二批原住民配额招收的学生,拥有经济学学位,现在继续学习法律。“尽管在一个黑人城市,这所大学仍属于异性恋白男。我来这时,配额学生和非配额学生间有着无形的隔阂,”她继续说,对城市原住民的界定即使在原住民运动内部也存在争议,“住在城里同村子已没了联系的人算吗?还是那些到了城市并仍与自己的起源保持联系的人?还是只是那些住在城市附近城镇化了的村里的人?”

他们因保卫自己的文化而团结在一起,非裔文化主导的萨尔瓦多也为他们提供了便利。在市中心售卖非洲起源的宗教器具和原料的市场,卢提安和其他原住民可以买到香蕉叶来代替这里找不到的绿椰棕叶,或是适于烹饪他们的食物的陶器。在数世纪的殖民和奴役中,非裔巴西人和原住民之间时常关系紧张,但一直保持交流,慢慢发生融合,有时甚至是宗教融合,如利里奥所说,“这惊人地显现在卡波克洛坎东布雷(caboclo candomblés)文化中,”指信奉非裔巴西宗教坎东布雷的原住民-白人混血儿。在寻找空间时,原住民试图保持凝聚力,卢提安解释他们为何总是集体行事,“这座城市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自私、个人性。集体精神是我们在家里学到的东西。我们总是在一起。”但她说自己并不确定是否会回到红冠区,而无论身在何处,都应为原住民事业做贡献,这没有地域界限。
02
巴西利亚
文 / 莱蒂西亚·卡萨多
1997年4月,一名原住民领袖在巴西首都被残忍杀害。44岁的加尔迪诺·桑托斯(Galdino Jesus dos Santos)在巴西利亚参加示威活动,要求为他的帕塔朔昂昂埃(Pataxó Hã-Hã-Hãe)族人在巴伊亚州东北部界定领地。20日晚,加尔迪诺开会到很晚,被锁在了旅舍门外,于是睡在了一个公车站。五个富家子弟看他独自在那,往他身上浇上汽油,点上了火。加尔迪诺几小时后在医院去世,全身95%被烧伤。袭击者后来告诉警方,这是一个“玩笑”。一名联邦法官同意,解除了四人的谋杀指控,以较轻的身体伤害罪判处当时17岁的第五人在少管所监禁三年。其中两名袭击者的父亲也是法官。
24年后,生活在巴西利亚的原住民仍然面对偏见和暴力。伊雷米力·图卡诺(Īrémirí Tukano)出生于亚马孙州一个原住民村,自从13年前来到巴西利亚,他经历了无数暴力和歧视。一次发生在2012年,他在文化部实习,“我在递交一份文件,一名公务员问我是不是原住民。我说是。他说‘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应该回到灌木丛。这里没你的事做。’”他回忆道,“这让我很受伤。我从未忘记。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经历我这样的感受。”伊雷米力拥有巴西利亚联邦学院的会展专业学位,现在巴西利亚大学学习旅游专业,他说只有在自由土地营(Acampamento Terra Livre)活动时,自己才感到“真正融入”了这座城市。
这是全巴西最大的原住民聚会,每年四月汇集来自全国各地的原住民群体,加尔迪诺去世前也参加了这一活动。2020年新冠爆发以来,活动转移到了线上。图卡诺人自称Ye’pâ-masa(土-人)或Daséa,是亚马孙州北部的东图卡诺语系中人数最多的族群,约4600人。图卡诺人和非原住民的接触可追溯至18世纪葡萄牙殖民者大规模搜捕奴隶时。19世纪末,方济各会和慈幼会传教士强行将他们的孩子送往学校或寄宿学校接受教育,在那里他们被教导要拒绝父母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被鼓励仅在族群内部通婚,被禁止使用能赋予他们多重关联身份的语言。
巴西利亚建于1960年代以取代里约成为首都,彼时在巴西中部的这片区域并非城区而是原住民群体的家园。巴西利亚大学人类学家诺盖拉(Thais Nogueira)讲述,许多原住民涌至此,建设巴西利亚,这一工程旨在为国家内陆带来发展。但原住民和逃亡黑奴后裔对建设巴西首都的贡献从官方历史中被抹去。“这里曾是一条运输线,整片区域都住了原住民,但慢慢,他们的存在被抹去。”据上一次普查,在巴西利亚居住有约6000名原住民。
伊雷米力的家人住在西北区,距国会只有几分钟车程,过去十年这里成了巴西利亚最贵的社区之一,公寓售价25万美元起。在这座以未来主义建筑闻名的规划城市,西北区是最后一片发展起来的城区,一直存在着原住民、房地产公司和当地政府的土地所有权纠纷。1980年代,原住民群体要求划定一块土地,但这会影响政府和房产商规划的西北住宅项目。在争夺一片被称作“萨满殿”(Santuário dos Pajés)的区域上,争议不断升级。建造住宅时,拖拉机甚至从原住民墓地和考古遗址上碾过,以抹去这片土地上任何原住民存在的痕迹。诺盖拉说,目标是“建立现代巴西利亚的理想,指向未来,将农业和村庄抛诸脑后,仿佛这是一场变革。为了构建官方模式,一切都被抹去了。这是有意的抹除。”

经过数十年的法律斗争,2018年,法院承认这片区域1979年以来一直为原住民居住地,下令成立占地32公顷的萨满殿保留地,巴西利亚唯一划定的原住民保留地,其周围也随之成为其他寻求划定自己领地的原住民群体的目标。例如,伊雷米力家人居住的12公顷地也划给了卡里里硕克(Kariri-Xocó)人;另一些家庭所在地也面临着图夏人的类似要求。
多数卡里里硕克人生活在圣方济各河下游,显现出几世纪以来不同原住民群体被迫定居村落接受基督教后的融合。他们的日常生活就像本地从事农牧业的低收入农村人口,但维持了自己的文化根源长尾棕(Ouricuri)仪式,其间他们载歌载舞,并摄入细花含羞草汁(jurema),饮品所导致的恍惚状态被传统认为能打破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界限,与祖先和神灵交流。
图夏人主要居住在巴伊亚东罗德拉斯镇的一个城镇化村落,还拥有圣方济各河的寡妇岛(Ilha da Viúva)作为小型耕作地,但岛在1980年代因伊塔帕里卡(Itaparica)水电站的建设而被淹没。巴西利亚所在区政府表示正考虑将这些地区赠与有权成立原住民保留地的联邦政府,但整个过程可能需要数年。
伊雷米力的原住名在他的官方档案中,是因为父亲阿尔瓦罗·图卡诺在他出生时争取到将他登记到这一名下,但他的妹妹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出生时父亲不在,被以巴西名谢琳(Shirlene)注册,她的原住名是叶帕里奥·图佳诺(Yepário Tukano)。直到2012年,在总部位于巴西利亚的联邦公共部和国家司法委员会的推动下,原住民才获得注册原住民的权利,这时图卡诺兄妹已十多岁。
22岁的谢琳说,她10年前搬到巴西利亚时才明白自己是原住民, “我来到这儿最大的成就就是理解了原住民的斗争……很多人惊奇:‘巴西今天有原住民吗?’但没有多少人谈论我们的坚韧和抗争。”上学对她来说并不容易,她从没想过要在T恤下面穿内衣,“因为大家直到15岁都光着身子在村里的河游泳。”图卡诺兄妹在这座城市里仍感觉自己是陌生人。“我仍然很难说、读、写葡萄牙语,”伊雷米力用完美的葡语说,“我必须加倍努力学习葡语和功课,来证明我掌握了课程,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学习。我忘记了青春期的经历,就像记忆被清除了。”因为他们的长相、衣着、习惯以及在学校不会说话,兄妹俩在青少年时期常被霸凌。
谢琳认为,如果学校有了解原住民身份的教育,暴力和歧视就会减少。大多数巴西学校教授欧洲历史而不谈原住文化,尽管后者早在1500年代第一批欧洲人到达前就已存在于此地,“并不是我们是原住民,就得保持教科书上的形象,偏见源于此,因为学校这么教育,人们形成了对原住民错误的印象。偏见便随之而来:‘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应该回到灌木丛去。’书上就这样说;我们是野人。”图卡诺兄妹获得了奖学金在一所私立学校上学。但当谢琳在课上作报告时,她仍会颤抖,因为村里从来没有教过这个内容。
作为联邦政府所在地,巴西利亚吸引着各地的原住民领袖来呈述他们的问题,其中即有43岁的贝托·马鲁博(Beto Marubo)。2018年1月,得到原住民协会的支持,他从亚马孙地区最大原住民保留地之一的黄棕谷(Vale do Javari)搬到了巴西利亚以代表他的社群。此前数年他时常往返于首都讨论需要联邦决议的问题。黄棕谷面积比奥地利大,位于亚马孙州最西部,乘船要15天才能到达最近的城市。保留地的领袖很少会葡语。“如果我在村子里,就无法这么详细地来推动私人和慈善项目以及政府决议,”马鲁博说,新冠危机期间,他参与了向政府和私企施压,要求他们提供设备并制定偏远地区医疗援助计划。
巴西利亚最杰出的原住民人物之一是47岁的乔尼娅·瓦皮查纳(Joenia Wapichana),第一位参加国会的原住民女性。二十多年前,她离开罗赖马州的社群来到联邦最高法院担任原住民案件的律师,成就之一便是于2009年促成了罗赖马州狐太阳山(Raposa Serra do Sol)原住民保留地。2018年,瓦皮查纳进入众议院,将阻止总统博索纳罗对原住民的暴行视作自己的使命。2019年1月上任后,博索纳罗试图将划定原住民保留地的权力下放给农业部,但被国会阻止,瓦皮查纳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博索纳罗还试图违背宪法规定开放保留地给采矿活动。
瓦皮查纳说,“在巴西作为原住民是一项挑战,要持续为我们的权利斗争下去”。她办公室里有几十个象征身份的展示品,在国会会议期间经常穿戴原住民手工艺品,还向来访的萨满寻问避免负能量的仪式。她希望寻求连任,或竞选参议院席位,甚至是罗赖马州长。但作为巴西第一位原住民律师,她的梦想是成为联邦最高法院第一位原住民法官。虽然瓦皮查纳一生的工作以首都为中心,却并不觉得这里是她的家,而是经常回到罗赖马。
2019年,西蒙妮·特雷纳(Simone Terena)离开巴西中西部的马托格罗索州,来此担任左翼政党的国会顾问。她的两个孩子不适应公寓,仍住在村子里。“作为原住民的最大困难是要习惯一个不属于我们的空间,在这儿无法进行传统习俗,也没有家人,”37岁的西蒙妮说,“在原住民领地大家都相互认识,相互帮助。我在这里某处住了一年,邻居连看也不看我。”
马鲁博认为,巴西利亚应该设立一个地方来接待来自各地的原住民,让他们可以休息和快速结识同伴,这能让他们走得更近,因为许多人不会说葡语,也没有多少钱可以到处跑。在联邦政府的保护下,巴西利亚大学拥有这里唯一一处仿原住房屋风格的原住民村(Maloca)。也有一些项目帮助原住民学生学习村里的学校没有的知识,或是支持他们更容易地融入城市生活。伊雷米力说自己不会留在巴西利亚,“我只是路过。我来这里是为了向巴西首都的国会议员、参议员和各行精英学习非原住民法律。我想获得这些知识带回给我的人民”。

注:文中源于原住民语言的词以斜体呈现,对意义清晰的词在合适处作汉语意译尝试,非提供官方译名,仅以供读者参考其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