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第一天|阴暗角落的秘密
在美国读书的第三年外婆病危了。她进了重症监护室,照片和视频里的她日渐消瘦双眼无神,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她什么都不能做了,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待死神的降临。我跟妈妈说我因为OPT签证的问题不能回来,不能见外婆最后一面了。其实我是骗妈妈的,签证虽然麻烦,但我努努力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我已经收到了研究生的录取通知,我更没有理由不回去探望了。但是最后一刻我怯懦了,我想我太害怕了,我害怕直观的改变,害怕直面时间的流逝,害怕直面死亡,害怕告别,害怕哭泣,害怕痛苦,害怕重新出发,害怕遗忘,害怕怨恨,害怕崩溃。我是一个懦妇,面对问题我只会逃避,我固执地认为只要我不回去,时光是不会前行的,空间是凝固的,人还会在,一切都没有改变。
外婆还是走了。外婆不行的那几天我躺在出租屋里什么也干不了,抱着手机查看和妈妈的微信对话框,我在等,妈妈在等,爸爸在等,舅舅在等,大家都在等,这个致命的最后一击,我甚至恶毒得想:“老天啊!太痛苦了,放外婆走吧!让我们都解脱吧!”之后我们会想设定好的情绪闹钟一样放声痛哭,哀嚎,嚎叫,悲鸣,让我们做完该做的一切,让我们走完既定的程序吧!但转念我又为我自己如此恶毒的想法后悔,为什么我会这个样子想?为什么我是如此冷血,如果我在生命的尽头,我的至亲至爱会是这样的想法吗? 我该为外婆感到悲哀吗?还是为我自己感到悲哀?
外婆走了之后我和父母反反复复地通电话,妈妈说之前没和我说外公因为外婆进了ICU一时间慌了神,情急之下摔伤了腿现在在家里休养,连外婆的最后一面都没有办法去看。外公?这个过程我完全忽略了他,我恶毒的情绪又开始爆发:“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出错?为什么大家都很手忙脚乱了却还要抽空出来照顾他?”我,完全忘了他已经是个八十岁的老人了,相伴到老的另一半去世了他是最难过的。
这么多年这些恶念和牢骚还是会像毒蛇一样慢慢在我身上爬行,他们不能见光却会在我身体里生根发芽等到它们长成是也是我被诅咒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