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青蛙的十年

说来发现Matters是误打误撞，最近因为六四时试图发广播悼念，被豆瓣列入黑名单，凡是带“政治” “自由” “民主” “审查”等等字眼的广播都要在小黑屋里关一阵子，还被警告违反《社区指导原则》。不由得觉得气闷，想问台湾朋友他们常用的社交平台，然而要发出消息的一刻才发觉这问题的愚蠢 -- 有Facebook, Google, Instagram和Twitter, 又何必要寻找代用的社交平台。然而自由的中文社交平台，其本身有存在的独特性。 Matters大概满足全部需要，甚至比想象中更好 -- 不可删除与修改这一点，使人发觉并牢记自己的言论具有永久性，因而不由得尽力说些自己不会觉得羞愧的话，甚至是对治网络暴民的良药也未可知。

被审查的广播并非多么具有争议性的话题，不过是最近读梁文道的《我读》，发觉有些文字的尺度大概过不了如今越来越低的敏感线，查了一下果然是2010年出版，那一年，谷歌退出中国。

2008年中国发生了几件事，汶川地震，北京奥运会，刘晓波被捕。第一件事让人看到民间的温情与力量，第二件事让人看到政府的财力与野心，而第三件事，无人看到。

而随后的十年，无人看到的事越来越多。

2012年，藏人自焚。

2014年，新疆“再教育营”开始推行。

2015年，709扩大抓捕维权律师。

2017年，刘晓波去世。

2019年，反送中活动开始。

在这十年间，政府的触角已经伸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而言语本身早已暗礁密布，寸步难行。前阵子和家人用微信语音聊天，中间提到“毛泽东”，随后家人竟收到所谓国家保密局的短信，从此视微信如畏途，不得不用语音时则三缄其口，有种骨鲠在喉的无奈。

中国政府的手段高明之处，大概在于使人民习得的，自我审查的自觉。人在被抽走了氧气的空间里活着，渐渐觉得无法喘息是一种常态，甚至自己伸出手卡住喉咙，以表示不需要再被拿走更多的氧气。这情形让人有一种，深沉的，无法可想的悲哀。

在2008年将刘晓波送入监狱的，是“反颠覆国家政权”这件趁手武器，可颠倒黑白，无视逻辑，挥舞起来，所向披靡。今年五月，《国安法》颁布，“颠覆国家政权”几个字触目惊心。 然而香港的沦陷并非自今日起。1984年赵紫阳签下《中英联合声明》，就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那时赵紫阳尚不知五年后，他的党会对自己的人民下何等样的毒手，更不知道自己也将是这毒手下的一条亡魂。若知道，他签字的手是否会有犹豫。

人的出路在何方，今日仍不清楚。虽然假设出路存在也许已经悖逆现实，但总要有一线希望，如同维园三十一年的烛光，总要有人在乎，有人提问，有人抗争，也许就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