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有声:一名1980年代女大学生的日记

成长有声

一名1980年代女大学生的所思所想

◎张玉洪 编

写在前面

让过往鲜活起来

——解封1980年代大学生日记幕后

◎张玉洪

1980年代是什么样子的？

如同多棱镜，不同的人看到的是不同的面向。

官方的历史叙事中，将1978—1992年界定为“改革开放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开创”时期。具体到1980年代，主题按时间顺序包括：改革开放的起步（包括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创办经济特区和外交的调整）、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局面（中共十二大提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制定“七五”计划）、改革开放和全面开展和各项事业的发展（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和提出“一国两制”构想）、深化改革与扩大开放（中共十三大阐明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和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和在严峻考验中推进改革开放（政治风波）。（《中华人民共和国简史》，人民出版社、当代中国出版社，2021）

在教科书中，同样将1980年代定位为“改革开放和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时期：中共十二大（1982年9月1日至11日在北京召开）提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战略命题而载入史册。 以这次会议召开为标志，改革开放全面展开，对外开放形成新的格局，国防、外交工作不断开创新局面，祖国统一大业取得新进展，经济社会发展上了一个大台阶。中共十三大（1987年10月25日至11月1日在北京召开）系统阐述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确立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三步走” 的发展战略。从整体上说， 从1978年到1992年， 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确立了 “一个中心， 两个基本点” 的基本路线， 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并沿着这条道路阔步前进。（中华人民共和国史（第二版） ，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 

对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

有人说：80年代，那是一个烟火与诗情迸发的年代，是一个开放包容，充满情怀的年代，一个思想自由奔放百花争艳的年代。如果用三个词来形容80年代，这三个比较合适：年轻、真诚、单纯。80年代的激情、浪漫、理想主义，成为知识分子及普众心中的乌托邦。（网文《怀念八十年代》）

纽约大学比较文学系、东亚研究系教授张旭东说：80 年代对中国人而言，有点像西方的 60 年代，是大变动、大解放的时代，一切都在更新，每天都在更新。在这个意义上，80 年代不是从 1980 年开始，而是指“文革”后的“第一个十年”。它包括前三年，即 1976 年到 1979 年是调整期，从 1979 年真正进入所谓“新时期”，它的终结也并不是 1989 年 12 月 31 日，或者 1990 年 1 月 1 日，而是一个特定的事件给 80 年代画上了句号。（《幻想的秩序》《文艺争鸣》2012 年第 1 期，采访者徐勇）

山东大学历史系教授王学典也认为，“八十年代”作为一个时间概念其实早已被符号化了。被人们所反复提起的“八十年代”实际上涵括“文革”结束至1989年这十多年的时间。思想史上的“八十年代”是““文革”时代”的对立物（“后“文革”时代”），是“新启蒙时代”，以政治思想观念反思重要内容的“理论界”始终处于支配地位。（王学典：《“‘80年代’是如何被‘重构’的？》《开放时代》2009年第6期）

《读库》主编张立宪说：所谓60年代出生、80年代成长的“六八式”，谁对那个年代不心存感激呢？懵懂叛逆的青春，与时代激荡的风云一起左冲右突，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代，那是一个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年代，那是一个人们需要诗而诗歌也可以被大声朗诵的年代，那是一个渴望冒险而社会也为你提供变化可能的年代……对于我们而言，那是一个最好的年代。（张立宪：《闪开，让我歌唱八十年代》后记，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总结下来，1980年代就是一个新的时代，也是一个转折的时代，对很多赤来人说，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好时代。不过，对一个时代的感觉因人而异，在同之上有更多的异。比如查建英说，“我一直认为1980年代是当代中国历史上一个短暂、脆弱却颇具特质、令人心动的浪漫年代。”她的《八十年代访谈录》（三联书店，2019），虽然访问的是知名文化人物，但个体的差异是非常明显的。

我是1970中生人，1980年代（此处指1980-1989）正是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给我的印象却是贫穷、饥饿吃不饱饭、家里要交公粮、一年杀年猪时最幸福、过年来置办一身新衣服、没有课外书看、供销社卖的新华字典两块多简直是天价……2004年，我读到了《中国农民调查》 （陈桂棣、王春桃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虽然讲的是20世纪90年代的事，却有不少熟悉感。

可惜的是，等我上学后没有培养起持续写日记的习惯，所以关于1980年代的记忆是散点式的和极少量的。所幸的是，2024年上半年，我在孔夫子网上关注了一个汪姓卖家，他因为所租库房断租，着急在线拍卖图书、字画、笔记本以及一些杂项。于是我就拍到了一本蓝色塑料笔记本，且是日记本。

收到后我并未细看，粗翻后觉得是有价值的东西，决定闲下来后认真读一下。这几年因为教学的缘故，我对非虚构作品关注不少。比如，我经常看《读库》的文章。在《读库》（2202）中，主打就是《素锦的香港往事》，讲述了20世纪中后期，一个上海女子前往香港寻找丈夫，一去就是20年的故事。这一尘封往事得以开封，缘于一个藏书家偶然在上海购买到了一捆书信。

今年年初，我静下来通读了我购买到了这本日记，远超我的初读印象。它记录了浙江一个女大学生（学医、大一）在1983年一学期（2月18日—8月28日）里的所思所想。在这本北京制本厂1971年12月制的120页塑料日记本上，她谈到了文学、亲情、爱情、友情、困惑和前途！

这本塑料日记本是1980年代的流行品，却烙上了时代的烙印：封面上有韶山、遵义、天安门、玉泉山、华表和泰山的图片，并印有“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胜利万岁”。日记本中除了革命圣地照片，就是毛主席语录。

但有意思的是，日记本标配内容是旧的，她写的却是新的：一个1980年代大学生的真实心跳。虽然已经过去了快半个世纪，日记中提到的心理问题、考研和就业问题却如此鲜活，仿佛就是当下大学生的心事。

历史学家王笛曾指出，走出“帝王史观”，我们才能对自我和平凡生活有更多认可。他的一本书叫“碌碌有为”，书写“微观历史视野下的中国社会与民众”。

这本普通大学生的日记，在我看来，就是用“微观叙事”来丰富、鲜活甚至纠偏我们习以为常的“宏大叙事”。

           2025年1月19日于北京松风斋

日记请见  

https://mp.weixin.qq.com/s/6TUqzHI7LOYgZf-ELKV2YQ?token=1367869605&lang=zh_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