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气候变化是一个阶级问题》（Climate Change is a Class Issue）
﹝英国﹞马丁·恩普森（Martin Empson）
2024年11月29日
肖弋戈 译
莎拉·格林（Sarah Glynn）和约翰·克拉克（John Clarke）合著《气候变化是一个阶级问题》（Climate Change is a Class Issue，2024年10月出版）
2024年1月，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预测，到2050年，气候变化将导致1450万人死亡，并造成12.5万亿美元的经济损失。此外，数十亿人将因洪水、热浪和各种极端天气事件而受伤、患病或流离失所。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将是贫困人口，无论是在全球南方还是发达国家，而在这其中相当一部分将是劳动人民。
工人和工人阶级在气候变化及其影响问题中的核心地位常常被忽视或轻视。因此，一些作家和活动家在分析环境威胁时，认真对待阶级问题显得尤为重要。例如，在英国，我与许多其它工会和关注生态的活动家一起参与了《百万气候工作》（ Million Climate Job ）报告[1]，该报告探讨了工会在创造可持续就业和推动气候服务以实现公正转型中的作用。
活动家莎拉·格林和约翰·克拉克的重要新书《气候变化是一个阶级问题》将阶级问题，特别是工人阶级问题，置于其应对气候危机的替代战略宣言的核心位置。在引言中，他们强调工人及其阶级在他们的讨论中并非因为工人更有可能成为受害者，或者他们的生活对环境的影响比富人更大而受到特别关注，而是因为“剥削地球至毁灭的系统与依赖阶级剥削的系统是同一个：这个系统将一切视为利润的制度——这就是资本主义的本质。”
作为一个被剥削的阶级，工人的劳动是推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中心，因此在争取和实施变革方面，工人在社会中拥有最强大的地位。
作者认为，这一变革必须是革命性的。资本主义已经证明自己无法实现真正的改变。它无法应对化石燃料的核心地位以及由竞争性积累驱动的生产所固有的短期行为至上的倾向。作者写道：
生存需要经济发生革命性的变革，而经济的支柱是工人。当工人们团结一致采取行动，包括有计划、有策略地停止劳动时，他们有能力使现有做法无法继续，从而迫使变革发生。他们还具备知识和技能，可以用于创造新的做事方式。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认识。工人的力量不仅体现在他们有能力使经济停滞，更在于他们能够构想并构建现状的替代方案。事实上，我甚至可以说，工人的斗争，哪怕是最短暂的罢工，也预示了一种新的社会组织方式，因为他们展示了工人能够控制和组织自己生活的能力。正如我在其他地方所写，革命的高潮更是无数次地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工人创造了新的工人权力机构，以领导他们的斗争并组织他们的世界。
基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John Bellamy Foster）的最新研究[2]，作者们提出了一种前进的策略：
福斯特的书中提出了在斗争中最初的“生态民主阶段”（ecodemocratic phase）的概念，这一阶段将“要求一个可持续人类发展的世界”。随后，这一阶段将过渡到“革命斗争中更具决定性的生态社会主义阶段”。以此为出发点，我们可以思考如何组织，以及随着气候灾难的规模和强度加剧，我们的目标可能是什么。
他们继续说道：
我们必须制定并实施能够减少排放并推动向可再生能源转型的群众行动形式。在这方面，我们并非从零开始，因为一场重要的气候正义斗争已经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这显然是事实。社会主义者经常被讽刺，而且往往据说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人类必须“等待革命”才能解决环境危机。正如格林和克拉克所指出的，关于缓解和减少排放的关键斗争必须立即展开。这些斗争必须争取。但我认为危险在于，我们过于强调福斯特所提出的两个“阶段”之间的划分。第一个阶段很可能会过渡到第二个阶段，并且实际上包含第二个阶段的元素，因为斗争有起有落。在组织上和经济上建立工人的力量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系列明确的步骤。
此外，工人们需要参与的斗争可能不仅限于气候问题。他们为保护气候难民免受国家种族主义的侵害而斗争，为捍卫工作（即使在化石燃料行业）而罢工，或抗议紧缩政策，这些斗争将增强他们在更广泛、更大问题上抵抗和争取的信心——包括气候正义。
格林和克拉克的分析之所以重要，关键在于强调工人是变革的主体：“工人并非如一些关于‘绿色转型’的论述中所描绘的那样，是需要保护的受害者。他们是能够并且必须在构建真正可持续的未来中发挥积极作用的主体。”然而，这种分析在环境运动中的许多人那里被忽视了。他们在面对资本主义国家强大的力量时，往往缺乏理解能够对抗这一力量的主体。
这让我对《气候变化是一个阶级问题》提出了几条小的批评意见。虽然作者描绘了一个民主且可持续的后资本主义未来，但我觉得这本书缺乏当今斗争与社会革命性变革之间的联系。若能有几段文字将当下的斗争与工人通过斗争过程而创造革命性机构联系起来——这些机构是能够实施所需根本变革的社会主义社会的基础——那将大有裨益。此外，如果有几行文字指出国家在这一转型中的障碍作用，以及工人力量作为挑战它的实力，那也会十分有帮助。
我也认为，作者将自然描述为被资本主义“剥削”的说法并不恰当。对于马克思主义者来说，“剥削”有其特定含义：它指的是工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通过出售劳动力，让资本家能够获取剩余价值的过程。这并不适用于资本主义生产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作者认为，“资本主义剥削自然的方式与剥削工人阶级的方式相同。两者的待遇仅取决于它们创造利润的潜力。”
的确，自然资源嵌入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但这只是在它们与资本——工人关系密切相关的程度上。这里并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在吹毛求疵，而是强调，如果我们想要准确理解工人究竟为何能够推翻资本主义，这一点至关重要。
撇开这些小小的批评不谈，我仍然不得不赞同作者的结论：
“我们进行的阶级斗争必须以积极的生存团结和建立一个理性公正的社会为目标。面对当前的生存危机，我们别无他路可走。”
对于社会主义、工会和环保运动中的活动人士来说，最好能拿到这本短小的书进行阅读和讨论。该书可在作者的网站上免费获取（https://climateandclass.net/）。
原文链接：https://resolutereader.blogspot.com/2024/11/sarah-glynn-john-clarke-climate-chang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