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年華] 瑪法達的天空：缺的一角

原名：緋樓日記-瑪法達的天空 19990712

如果說，人是地球上的萬物之靈，擁有著最截然不同的特質，那麼，說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動物，也沒什麼錯誤可言。

就好像我，前一個時刻裡頭還企盼著愛情的滋潤，而這一個時刻，卻冷笑對待原先追求著的愛情，期待灰飛煙滅。

又是一個星期的開始。

星期一的早晨在依然眷戀床褥溫度的情緒中自我矛盾。很想睡，不想乖乖地離開那樣的溫柔。

六點三十分。左翻。讓我再睡一會。

六點五十五分。翻正，嗯，反正還有一個小時。

七點十五分。右翻。你，很好；我，無法勇敢期待。

七點二十二分。努力往右側翻擠。恨，自己為何那麼沒有出息？

七點二十七分。左腦拚命告訴自己，該下床了；另一邊腦袋卻持續怠惰。想大喊，無聊！愛情哪來這麼多囉唆！

七點三十分。整個自己，想挖空自己，寧願當什麼都不會想的白癡。

七點三十三分。好累。決定讓眼睛好好休息，闔上。

⋯⋯

如果自己真的一直處於掙扎的情況，弄得自己亂七八糟的模樣，任你，任大家，任我自己，都覺得不好。

It’s bad.

So bad, so sad.

Sobbing......

週會，新加入兩位夥伴，擔任總機小姐。一位姓莫，一位姓高。不是故意想到，實在是剛好聯想了在一起——關於莫高窟以及莫高窟的一切。

大公司大格局，看起來自然輝煌氣派，不過行政上頭的錯綜複雜以及盤根錯節卻也是難以處理完善的一個大問題，更何況人事的異動呢？

原來的純調動到玲的位置，行政非訟助理。然後，莫與高接替了純和早已辭職多日的蓉的位置。

總機，也許聽來不怎麼困難的工作，在這裡，卻是一個挑戰。

第一，請記得全所十多位律師的名諱以及分機代碼。

第二，請記得各股律師、受雇律師以及其下助理的對應關係。

第三，請記得各助理以及各會議室的分機代碼。

第四，公司信件收發、函文收發且登錄歸檔。

第五，來所客戶的招待，and......

好吧，我一向懶得再數下去。總之，除了具備外貌與頭腦，耐心、細心以及絕佳的反應力也是需要的，更遑論是接電話時候的禮節與音調的修飾。

第一天嘛，一定很不習慣，正如同當初剛到公司的我一樣，所有的生澀、木訥以及拘謹身態都是相同的。這麼一回想起來，才驚覺到自己已經不是公司裡頭最菜的那一個，也似乎少了一些新人能夠特別擁有的青睞。也好，也多少有些空落。

缺。

今天做什麼都像缺了一些什麼東西。狀紙，最不喜歡處理民事，一堆繕本一堆證物，還有冗長的庭期。民事的上訴狀紙需要附上郵票以及裁判費，郵票部分每多一位，不管是當事人還是對造人數，都必須多五張雙掛號郵資。

以往的雙掛號郵資，二十八元，而上星期郵政總局行政公文下來，公告雙掛號調漲為三十四元；也就是說，原本多一人只要多附一百四十元的郵票，如今卻要一百七十元。

早上兩份民事上訴狀，一份附郵三千四百塊，一份附郵一千多。說多，不多，可也麻煩得很。

郵資的多寡其實大半決定自對造的人數，因為需要多印繕本，多一人就多一份，每份繕本要交寄到每個當事人手中，自然也就因應著增加份數與額度。

狀紙，一份正本，一份存底，N份繕本（N=對造人數），再一份請當事人留存。

真的討厭麻煩的民事狀紙，一邊嘟囔著，一邊還是得盡快解決掉這些麻煩，一來重要，二來不要留著繼續哀嚎。

中午時刻，應該是好好休息的時間，蔡老闆卻又要趕狀紙。

狀紙繕打的工作一向都是交托美惠前輩的，可占用了她午休的時間就過意不去，於是決定自己敲敲鍵盤。

打字的速度評定其實很難肯定，尤其像我這種在網路上所練就出來的速度，更是如此。心情好的時候，心至字顯，有些人看了都不禁嘖嘖稱奇；心情不好或者難辨的手稿繕打，就表現平平，差強人意。

個性得很的美惠前輩原本就拋下一句：「休息時間我不打。」但是眼見我鍵盤嗑啦嗑啦的速度有些礙眼，還是幫我完成最後的輸入工作。一分鐘一百多字的倉頡中文，就在她輕鬆地敲打中逐字印證。

我敲鍵盤，嗑啦嗑啦。前輩敲鍵盤，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刷地一會就結束。

下午時刻，貞前輩提早了一個半小時遞狀。因為自從上上星期法院收費處決行電腦作業，書記官的不熟悉可以使窗口的人潮持續一兩個鐘頭不散。這種陣痛期到今天都還在持續。

無意間跟莫聊了起來，她輕蹙眉頭，感嘆工作的生澀與不易。

「忙喔？還習慣？」我探問。

莫笑笑搖搖頭，「好多電話！像是接不完似的。」

是啊，整個事務所鎮日都是電話聲響，總機當然是一通通如海浪般捲來，沒有什麼能喘息的機會哩。

大概溝通了一些公司的狀況給莫聽，然後笑謔地說：「還有，妳會發現我的電話最多。」

「對啊！我有發現！所以妳的分機36早就記住了。」

呃？

亂哈啦著還正中紅心⋯⋯

對自己笑笑，對自己聳肩，對自己的職責也莫名染上一份榮譽感，雖然本是工作內的本分，卻也有一分在乎放心頭。

還是缺。在下班的時刻。

一份缺資料，一份缺完成，一份等待批閱⋯⋯但已經無心去完成，也只能隔天再完成，因為老闆還沒回來，而夜幕已漸漸低垂。

愛情之於我，是完美。

但完美之於我，是一種沈重的負荷。

因我本不完美。也無力承受這樣的完美。

搖搖頭，對自己。發現期待灰飛煙滅的日子，比較輕鬆。

Let it 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