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Day 2｜雙層沙發床

小時候時常搬家。有牆壁會觸電，縫隙會爬滿螞蟻的；有住在八樓，一個人在家令人很害怕地震的；有住在陋巷裡的小公寓的，也有社區裡養著簡易花園的大廈。不確定是哪個家，裏面有座像是雙層沙發床的東西，鑲在白牆上。第一層好像是個合成木做成的平台，上面可能鋪著棉被，也或者沒鋪，記憶完全不可靠了，但反正是個被陰影籠罩著的一方小小天地，窩在那兒的我非常安心。

印象中，爸爸在客廳砸碗盤、酒醉叫囂時，我會害怕地獨自躲去那兒，讓離頭頂很近的第二層隔板保護我，姊姊則在外面保護媽媽，媽媽保護著家。我什麼都不懂，只懂得哭，所以找了能讓我蜷起來哭的角落，就像颱風天外頭刮大風下大雨，自己能既舒服又放心地待在被窩裡，甚至可以來碗泡麵配新聞一樣，「好險自己沒事」的鬆懈感真是無與倫比。

有了遮蔭，我的腦袋好像可以遠離很多事情，然後才有能力把心敞開，裝進一些秘密。我把所有生氣、恐懼與擔心都打包放在那裡，像是不容許敵人入侵的基地。甚至午後貪睡和幻想過年紅包的時刻、和好朋友玩鬧講悄悄話的回憶也會攤平，層層疊放在那片陰影之中，供我反覆地回味。

在最底層的沙發裡，我和時間一點一滴地同步走著，不會掉拍，沒有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