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霜夜
重讀霜夜。我記起 2019 年的 10月10日,我坐在西雅圖第三大道轉角的星巴克讀著「霜夜」,那方方正正的文字,每一段落都像是一片霜,自書面浮起,冰冰涼涼地貼上臉頰,再默默地侵佔了視線,就是那一刻我讀到了永恆,從未在文字上感受如此深刻的能量,眼淚就這麼流下。怎麼能如此悲傷呢?淚珠像是玻璃窗上滑下的雨水,無語地順從著無力抗拒的引力,回神來時已不知去處。那一刻我似乎領悟,這就像是愛,我已無能為力。
我看見自己與周圍環境相互攪擾,呼吸著彼此的氣息。在她說「也許有一天,我可以不再淚眼看待這一切,也許那一天,我們會向永恆靠近一些。」,咖啡在我手邊靜待,在我瞪視著「永恆」字串的瞬間冷卻,我看著自己站在千里之外,無限念想幻化成空,淚滴滑落的路徑儼然成了思念的軌跡,灼灼在眼眶中燃燒後奔放到雙頰。只是當時的我們究竟身在何方?我感到未癒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嘶啞哀嚎。再想起隻身在外,自尊心作祟趕緊伸手抹去淚痕。
然後她再說「我獨自在街道散步為人群所擁簇,我的思念是複數。」我一眨眼想起了關於愛與寂寞,我竟是如此熟悉地能與之日夜暢談,然而又如此陌生地在人群中視而不見。你早已不在,還是未曾到來?淚滴落得多俐落,不像二十多年尋你的腳步蹣跚。
她又說「其實不然,你說,我們還有未來如畫承諾如詩。不然我們如何寂寞呢。」啊,其實你並沒有說過什麼,如畫的不是未來,承諾一點都不像詩。我僅僅以為自己是瀟灑的旅人,不過是倉促地上了誤點的火車。如詩如畫的想像其實是窗外倏忽即逝的風景,那些是未來遙不可及的承諾。我僅僅自語自問自答,自憐自艾。反正怎麼樣都回不了家。
她說「我的昨天延伸至今天,四處淨是未來及過往,我沒有看見永恆。」我於是看見了你,看見霜也看見了夜,一切盡在咖啡的杯底。我在原地繼續瀟灑地流淚,拭淚,再流淚。任心思淚隨她的文字流淌,表情收斂尚且不迎接任何目光。此刻此景寂寞怎麼更像首詩,如炊煙裊裊直至有愛的未來,我彷彿看見永恆,猝不及防,觸手不及,一點也不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