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qt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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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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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火山爆發至今已第三天,腦裡還是忘不了放不下那個狂喊到差點沒氣的畫面和聲音。第二天下午出席和朋友的一期一會的聚餐,之後在圖書館看一篇80%的文章,講奶粉廣告如何塑造老人形象,以及訪問老人的觀影接收反應。五點回家後睡覺,一直到八點才下樓吃晚餐,下午她打電話來問要不要留飯,但沒接上。下樓時見到她和孩子丈夫都有說有笑,只有我笑不出來,也無法抬頭和她講話。只是自顧自地吃完,等她進去沖涼時,輪流抱抱寶寶,然後就上樓繼續滑手機收拾玩遊戲到半夜兩點多。

前一天,自己一整天都在睡,(還好)YZ上午來問要不要吃飯,臨時決定出門去,拖到四點,搭公車,五點才吃第一餐,還好是很好吃的pesto,有療癒。車上看了一章書,YZ七點來的時候,整個晚上都聽她講和別人相遇恨晚的故事。自己不是很想講話,所以只是聽也是好事,但是聆聽也是需要精力,而且整個過程她竟然絲毫沒有發覺我的不妥,也沒有問一句我好不好,還是有些沮喪。

我很堅強嗎?我看起來很硬朗嗎?我的感受不重要嗎?我的努力都是理所當然無痛無癢甚至無的放矢的嗎?從小到大我都是明明哭著別人卻看不出的人,是我把感受藏得太深還是其實就是沒有人知道如何關心我?

在前往TP的火車上,不斷在思考「暴力」的意義和對我的感受是什麼。

我越來越明白中學有段時候的自己為何總是那麼累,我到現在還很難想像以前的自己如何可以半夜四點才睡覺,不斷寫日記,然後六點就起來上學。非常不想去上學。在學校很多時候都在睡覺。

那些疲累感,其實是累積的,我不運動,也沒有朋友分憂,也不主動告訴別人,家裏外遇的事是連YZ也到了很久以後才知道。

疲累感,是我對外在太多的情緒干擾後最直接的反應。需要一直睡覺、對什麼都提不起勁。感覺麻痺,不會哭不會笑。近幾次她的情況,讓我之後兩天都無法正常function,我很明白癥結在哪裡,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malfunction反應有惡化的情況。

昨天看到L分享的影片,主講人提到every family has a depression secret. 心裡就很戚戚焉。我越來越覺得這部分的壓抑,是因為我知道傷痛被看見的重要性和意義,不管是對事件被正視的需要,還是當事人需要被撐著的想望,很多社會問題背後的傷口都需要address,才有可能得到更多的資源和方法去處理。

但是我也深刻明白要說出來的困難,因為社會對情緒病的污名,家醜不外揚的古老家訓,自己內心對家人的疼惜,擔心一旦說了出去,她原本就難堪的一面,會因為社會朋友的眼光而變得更有壓力,雪上加霜。因為覺得「說了又怎樣」,因為僅僅是言說對當事人有時並不是好事,更因為也有一種思考和不確定,是反過來批判自己的大驚小怪,其實情緒爆發也不一定有病,不要把誇張的情緒表達都病理化。所以,精神健康難以被看見,也難以表達。

暴力也一樣。從最輕微的語言暴力,到動作暴力,發生的時候往往不會很久,最多也就一個晚上,半小時。第二天,生活就會繼續如常運作,彷彿風過無痕。如果不是肢體暴力,身上沒有傷口,你甚至會懷疑究竟昨晚的那一場爆炸有沒有發生?你看到大家都可以繼續如常生活,甚至說笑,你會覺得究竟有問題的是不是自己?於是你養成一種習慣,就是把發生過的事記錄下來,儘管每次回溯是痛苦的,需要儘可能抽離的,記錄以後也不會想要重看;但對你而言,這些紀錄是唯一能證明某些傷痛存在過,撕裂過,毀壞過的證據。

比起當事人可以爆發以後如常生活,殃及池魚的目擊者,見證者,身心精神受到的傷害,往往被忽略,也更難以表達。

「我們吵架,又不關你的事,你受什麼傷?」


20190712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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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qtung書寫吃力緩慢,但文字誠實而讓人勇敢。 只因心仍焦慮不甘,唯有繼續側觀旁記自言自語,補遺回應無聲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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