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 死後的世界

那是個大晴天，我們待在一個陽光充足的小房間裡，一張單人床及矮桌的配置，就像台北常見的小套房。

我盤腿坐在鋪有異國情調地毯的木地板上，坐在對面的是我男友，我們相視微笑，深深地看進對方眼底，不說一句話，也不打算說話，我們只是靜靜等待，等待著重要時刻的來臨。

突然間，我往腹部刺上深深一刀，動作放緩，再度等待著，像是一切早已被安排好那樣。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而等到似乎什麼東西被確定之後，我才俐落地將刀迅速拔出。

血液飛濺。每隔十秒鐘，我像是一個只為舞台而生的表演者，不斷以浮誇的動作重複展示大量吐血的整體過程，從腹部出發，血液向上急速竄流，經過喉嚨，鮮血如湧泉般向外噴濺，身體無法自主地抽蓄、擺動，畫面循環播放著，而我則看著這一切，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

我記得，整個過程中我沒有感受到絲毫痛覺。不過有一刻，直到一股沈重又潮濕的哀傷如海嘯般席捲而來時，我才真正意識到肉體的死亡。

下一刻，我發現到我置身於一座寧靜卻蒼白的大型加工廠裡。

冷色調的日光燈管、整齊的座位動線及一股令人感到窒息不安的氛圍，如同升學補習班，凡通過試驗，才有機會獲得投胎轉世的門票，否則將一輩子困在這裡，日夜被迫複誦著單純而膚淺的教條與處世道理。

我快速地掃過眼前的面孔，除了幾個熟識的臉孔之外，我發現儘管向前靠近，還是無法將其他人的長相看得清楚。當想走上前打聲招呼或是談話時，有股無形的力量將我隔絕於所有人之外；更正，我想是這裡的所有人都是無法接近其他任何一個人的。這裡籠罩的低氣壓，讓每個人都絕望地低頭看向地板，視線只看向三十公分外的地方，用一種彷彿沒有明日的腳步行走著。

突然間，腦海裡閃過幾個畫面，像接上天線似的，我看見那些我熟識的臉孔的死亡瞬間。

來到這兒之前，有些人跟我一樣規劃著自殺、有些人意外身亡，有些人則沒那麼幸運，是為人所殺；然而，有些人的死亡瞬間是空白的，我想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的。

這時，我才意識到，我來到的是死後的世界。

或許，當時的人們以為死亡換來的會是重生或是解脫，而這滿載失落的空間才會發出一種又悶又澀的苦味。

夢醒後，我依稀記得最後一幕我仍佇立於走道上不願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