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民主（下）

 我相信在很多中国人的心中，哲学是最无用的专业之一，至少会在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怀疑哲学系毕业能做什么？但是大家却又不得不承认人类每次思想变革都由哲学引领时，这种矛盾用个比喻来形容就像说地图平时没用，当你想去远方时就需要它了。一个人在一个社会中生活，其实是在一个观念/理念世界中生活，在一个观念之网中。一方面它规范人们的行为维护一个社会的运行秩序，另一方面它又束缚人们的思维。观念/理念世界是由这个社会群体的整体思维模式决定的，比如三十年前同性恋爱被视为洪水猛兽，连图灵这样破解纳粹密码的天才都被迫害，现在彩虹旗却飘扬在街头，这说明观念之网随时代变而变。观念世界也会因为不同地域、不同种族、不同社会群体存在巨大差异，最显著都是东西方文明的差异，表现就在观念世界的差异。各个文明由自身生存的自然条件地理环境发展出一套自己的对待自然的观念/理念，这是广义的哲学，比如我们的儒家是一套以农耕经济为基础的礼乐文化。但是西方哲学的惊艳之处在于，它通过理性思辨的方式对原有的观念世界进行质疑和批判，这种质疑和批判形成一种张力，把原有的观念世界砸碎，再通过理性重塑一个新的更全面的观念世界。能在这个过程中贡献才智的人就是哲学家，而提出一套完整的自洽的观念世界的人就是大哲学家，比如柏拉图，比如亚里士多德，比如康德，比如尼采，敢于喊出“重估一切价值”。东方文明，相较于西方，缺少了一些由理性思辨地质疑和批判带来的张力，所以在其发展过程很容易陷于现有的观念世界而无法突破。

诚然，我们必须一个客观地态度来对待文明之间的差异，并不是因为西方文明产生出了科学和民主，它就高于东方文明。东方文明没有产生西方意义上的科学与民主，并不是东方人的生理能力低于西方人，而是自然条件和地理环境所造成的。比如在美洲的印第安部落几乎都处在食物采集和狩猎的阶段，甚至没有发展出农业，原因不是他们懒惰或是智商低，而是自然地理造成他们根本不需要，如果没有欧洲的殖民者，他们还可以继续发展，产生他们独特的文明。可惜没有如果，这个世界的残酷性就是在于竞争，没有竞争就没有进化，没有进化就没有生存。欧洲发展出现代科学和民主，一方面是我们前面讲的海洋商业的特点，另一方面是欧洲大陆的民族混居战争频繁，激发欧洲各民族人民极强的求生欲，使得科学不再像古希腊时无用无求的娱乐，而成为实用型的力量来源。 

当今世界是个大争之势，争的不仅仅是经济和军事硬实力，还有文明文化的软实力。在这种竞争的态势之下，我们必须了解我们中国文化中可能限制我们自身的思想陷阱在哪，才能实现中华民族的真正复兴。我只能在我能力范围内罗列几个与我之前所讲关键字相关要点，比如自由意志，理性质疑与批判，人文主义，希望能对大家有所启发。

首先，我们中国人缺少追求真理的精神。我们常说要事实求是，但常常又畏惧真相，不愿面对真相，不敢坚持真相。在面对权威与真理发生冲突时，我们更倾向于服从权威。这不仅仅表现在政治中，我知道政治中存在这种现象，但这不仅是某个党的问题，这是文化传统，想想我们的家长怎么对待孩子，老师怎么对待学生，领导怎么对待下属。这种文化传统一定需要革除。执政党不以真理真相执政，反对派不以真理真相反对，国民不以真理真相生产生活，这样的国家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其次，我们中国人缺少自由意志。中国千年的儒教佛教文化的浸淫（我不反对儒家佛家思想。关于对儒教佛教我未来会在更深入地批判），民众被训练出服从性而丧失自由自主意识。自由意志是科学和民主的先决条件，否则无法理性的质疑和批判。因为没有自由意志，我们就容易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是服从理性还是服从权威。权威通常是现有观念世界的统治者维持者，服从权威就无法砸碎和重组观念世界，实现思想解放。

再次，我们中国人常常忽视人文主义人文关怀。中国的传统农业文明使中国的礼文化是一种等级文化，每个人在社会中的职业决定了他们所受的地位和待遇，士农工商，这是中国传统的鄙视链。现代中国鄙视链更为复杂，但以钱为主线，像某些电视剧中说的，有money鄙视无money，old money鄙视new money，城市鄙视农村。同时，个体往往不受重视，群体才会被重视，所以我们文化中有法不责众的现象。没有对个体的尊重，集体永远将只会是一群乌合之众的集合。

最后，我还是要重申一句，我不支持全面西化，我支持的是采用西方的哲学思辨的方法对中华文化的观念世界进行解体和重构，而不是简单的抛弃。如同西方文明是两希文明的结合，我相信东西文明的结合会开出更绚烂的花朵，结出更丰硕的果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