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 Day 2 沒有聲音的地方

走在路上，經過一間小小的宮廟，裡面某種法器(?)發出噹噹的金屬撞擊聲，不是非常大聲，但很清晰。這是平常街景的一部份，一行人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忽然母親說：「你現在已經不會怕這種聲音了啊！」

你說：「忍耐一下，假裝不怕也就過了。而且，」你強調，「我怕的不是這種聲音，是鑼的聲音。」

小時候，如果遇到附近辦喪事，出殯的時候會有鑼聲一路相隨。

你對這種聲音非常害怕，總是會因此而大哭大鬧。

長大一些分析當下，與其說是害怕，更多的是一種不適，說不清楚的不快。

雖然母親總是很快地就會來安撫你，但同時，你也會躲進被窩裡，大件紡織品有效地阻隔外界的聲音，小小的空間裡只剩下你因哭泣而變重的呼吸聲。

沒有別的聲音，安靜，也令人安心。

鑼聲傳統上會視為驅邪避凶之用，於是小時候沒少遭到嘲笑：你上輩子是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所以這輩子才會害怕這種聲音。

人長大了，有許多矛盾與煩惱。最常見的一個矛盾，就是要你學業工作表現傑出卓越的同時，又要在舉止行為上泯然眾人。

於是，你學會了若無其事，壓下恐懼與不快，每天都假裝自己是正常人，和大家都一樣，在這個灰濛濛的城市裡，過著灰撲撲的生活。

只有在貓面前沒有關係，她對你的期待並不以人類的標準。

於是，漸漸地，那個沒有其他聲音，只有你的呼吸聲的地方已然遠去。那個地方後來加入了貓的呼嚕聲，變得更好。

然而，空間總是擺脫不了時間的控制。

你感到安全的、美好的空間也是如此。受到時間的推移，貓的呼嚕聲消失了，又剩下你自己的呼吸聲。這次，你的心空落落的，排不出去的恐懼，化作眼淚溢了出來。

後記：今天氣溫下降，有些涼意，很難起床。想起以往這個時候，花花總是和我在被窩裡依依不捨，呼嚕聲大得無法忽略，就忍不住有些鼻酸。大吉大利要能上床睡覺，至少還需要半年的磨合，而且沒有貓能夠替代另一隻貓，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