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R2/他爸與他媽

這個主題很難下筆，對我是如此。

家族裡面的人，似乎沒有人與我有太多的牽連，更別說是有特別關愛著我的人，我想不出有誰? 所以也很難寫出什麼，人人平凡、非常平凡的家族，平凡到我不知道要寫什麼。

我爸他爸，通常提到他時，我都是如此稱呼的，印象中從他中風的那年開始，我就自發性的閉上嘴不再稱呼他、不再喊他，不想再接觸到他。即便是到大伯家吃飯，一點也不想進房間看他，有一次被小姑拉進去看他，我不得不服從，只能半推半就的站在房門口看一眼，而那一眼我嚇到了!

以前的他是個高大健壯的人，如今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很瘦很瘦的老骨頭，我幾乎認不出來是他，臉色既蒼白又凹陷，沒有了行動能力、沒有了說話能力，就算想翻個身也沒有能力。這倒也沒關系，反正他的身邊總是有一群他鍾愛的大孫子及大孫女們在幫忙照看著他。

有一年我媽終於生下了兒子，這是屬於我媽的天大喜事，話說在那個可悲年代的女人，有沒有生兒子這件事絕對比有沒有能力養家來得重要，於是我爸央求他媽來幫忙照顧我與我妹，順便替我媽做個月子。而原本那個年紀的我，日子是天天過得挺悠閒快樂的，直到有一晚我悶了…。

那晚我看到我爸跪在他媽面前，他哭得聲淚俱下、哭得痛哭流涕、哭得蒼海桑田似的，猶如今晚的雨下得好大好大一樣，我爸的哭聲也好大好大…。

我站在房門口看著，不懂那一幕到底怎麼了? 不懂我爸到底邊哭邊說了什麼? 後來再大一點，我媽說起那天的事情…。

那晚我生病了，我爸他媽認為就只是個小孩子小感冒的，隨便吃個成藥就好了，何必浪費錢看什麼醫生，而我媽是無論如何都堅持要帶我去看醫生的。果然這婆媳間本來就不是那麼合睦，這下子為了小孩感冒而溝通不良，由於我媽不服從婆婆的命令，於是她生氣了、炸開了、鐵了心腸、氣得想要甩頭就回去大伯家，而我爸情急之下打了我媽一巴掌…。

那晚我爸當了個孝子，在極力慰留後他媽也留下來不走了，但是隔日我爸他爸又打電話來對著我媽大罵了一句「XXX」。

事過境遷，很多年後，我爸他媽也中風了，至此我也不再喊她。

多年前他們前後各自走了，終於不在大伯家了、終於消失在這世界上了。上一代的恩怨似乎應該畫下句點，但我媽有時與人聊天談到當年時，仍然是滿腹委曲巴巴的，我想我媽的那段過去一直沒有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