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寧神茶（生活）

茶涼了。我沒打算動身換一杯熱的。

無論換多少次，我的茶總會在喝完前變涼。

因為屋外那寂寞的它在耍小把戲。

我終究沒能趁熱喝到底，知道沉底的茶葉是甚麼味道。

苦的？甘的？澀的？

我不知道。

我放下茶杯。

嘴角彷彿殘留一點苦、一點甘、一點澀。

彷彿像彷彿。彷彿像也許。也許像也許。

也許，根本甚麼都沒有。一切僅是我的想像。

窗外是清晨的雨。灰，矇，綿。

那寂寞的它藏身雨幕中，屏蔽著呼吸，偷偷窺伺我。

它的視線讓我感到煩躁。

我請它到屋子裡來，來一杯熱茶。

我告訴它，這是茶。

它嚐了一口，笑說很喜歡。

它善忘，轉眼忘卻茶的名字，只懂說剛才那個很好喝。

它不停添飲，添一杯「剛才那個」。

我告訴它，這是茶。

它說，記得那快樂就足夠。

我沒再多話，只顧為它奉茶。

喝飽以後，它離開了。

沒有道謝，沒有留下名字。

我不介意。

記得那快樂就足夠。

快樂，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茶，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剛才那個，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善忘，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熱茶，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煩躁，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綿，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矇，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灰，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雨，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清晨，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我終究沒能確切地將真實的它描述出來。

因為它是它，不是我口中片面的它。

也許，根本甚麼都沒有。一切僅是我的想像。

想像我放下茶杯。

想像嘴角彷彿殘留一點苦、一點甘、一點澀。

想像那一點是苦、那一點是甘、那一點是澀。

想像那一點的名字是苦、那一點的名字是甘、那一點的名字是澀。

想像苦是苦，甘是甘，澀是澀。

想像苦根本不是苦，甘根本不是甘，澀根本不是澀。

也許，根本甚麼都沒有。

根本沒有味道。

根本沒有沉底的茶葉。

根本沒有涼。

根本沒有熱。

根本沒有我。

也許，根本甚麼都沒有。

沒有。

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