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篇文章失去主旨
持续了好几天,右腿到腰侧的死皮烂肉奇痒无比,做的一切事情都可以被突然袭击的疼痛侵扰得索然无味。每晚我闭上双眼,清早又睁开眼皮,这样的生活就像珠江入海口的一个塑料瓶,失去根基,不知道会被冲去哪里。
曾经无数次,包括此刻,我都因为过于乏味的字句而停止书写。表达是一件太难的事。要从被纸巾塞满的脑袋里扯出勉强达意的词语,再在屈指可数的连接词库中选出差不多的衔接词,拼凑成一个逻辑顺畅的句子。重复这样的操作数次,便可形成段落。
那么下一段要写什么呢?这时候,我会回看标题,想想我的主旨。“当一篇文章失去主旨”的主旨,应该就是不要主旨。既然这样,我就不能再按照那样的套路进行下一段落的构思。
我想尝试一种反结构的写作实践。或许是因为大腿那块烂肉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它时不时来搅散我脑中的结构和主旨,仿佛在说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个。我隐隐觉得,对结构主义的抵抗,跟具身感受有关。当我不得不去感受我的身体时,我完全无法预测我该感受什么,什么感受会到来。意识是身体的俘虏。文字究竟是意识的产物,还是身体的过剩?
我突然发觉,过去几年的新闻写作训练是将我的身体全然抛却的过程。工整衔接的句段扣在确定的主旨之上,我从不创造字句,我生产它们。而编辑充当它们的包装工。三审三校,应该说是产品质检。我并不是说新闻写作不在表达什么,但作为记者或者编辑,我们做的是“在主流社会话语中的表达”,将一套规范摆在旁边,或是迎合,或是批判,几乎不会超出既有框架。正因如此,我认为新闻写作是生产,不是创造。它以抛开写作者的身体为准绳,是一种意识统领的生产过程。
新闻写作是一种自毁式的写作。那些规训写作的体验,让我更怯于用文字表达我自己。我是谁,我的感受是什么,那些难以用结构表述的观念,一天天被压制下去,直到再也拿不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