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满铁路之旅】8.德惠:旧街区中的一抹鲜艳+尾声

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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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满铁路线到长春宽城子就为止了,往北就不属于南满铁路范畴了,但由于上次中东铁路探访之旅没有涉及哈尔滨到长春这一段,所以我在此次南满铁路探访中,加进了德惠这一站。

我从德惠火车站出来,一座天桥之隔的铁路线两边分布着截然不同的城区,西面是现代化建筑的新城区,东面是诸多平房的老城区,俄式老建筑主要在东面这一片,也是我要探访的区域。建于1903年的德惠火车站很小,只是一栋平房,黄色墙面白色装饰,明显的俄式建筑特征,其中有一栋行李间是二层,有着人字形屋顶和屋檐下的蓝色木装饰,窗边的白色砖砌装饰,保存非常完好。

德惠火车站

走到火车站斜对面,我发现了一座淡黄色的二层楼房,这座楼房和火车站是同一年建成的,建筑造型很正,二楼中间窗子有一个小小的平台,房子正面左右最靠边的窗子也有小平台。这座房子曾经是俄国铁路官员住宅,后来又作为日本官员住宅,战后是铁路中学的校舍。如今这座房子已经废弃了,周围空地上都是杂草和建筑垃圾。

房子外墙看起来很新,它后面的一栋房子就特别陈旧,外观显出时代的斑驳。这栋房子紧挨着派出所,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火车站警察署大楼,房子的屋顶、砖砌花纹和屋檐都是典型的俄式建筑风格,外墙也可以看出曾经黄白相间的配色。

老房子

火车站附近有不少俄式老民宅,大都分散在成片平房中。为了寻找这些老建筑,我走进狭窄的巷子里,巷子太窄,不容易拍照,只能目光越过层层围墙看到斜上方的屋顶,带着明显俄式风格的窗子、屋檐和烟囱,有一些屋檐还有非常精美的雕花保留了下来,这是识别老建筑的最有效方式。这些老房子被包围在层层的平房建筑中,有一些被打通墙体连在一起,根本谈不上保护,但也或许是这样的原因,这些建筑才没有被拆除,而是一直沿用至今。

在民居平房的北面,爱民街和拥军街中间的一条巷子里,有我要去寻找的德惠标志性建筑——德惠东正教堂。1903年,当时德惠地区有超过两万俄国人,筹款修建了这座东正教堂。我在一片平房中找到了教堂,这座建筑是后来翻修的,老照片上墙面似乎是土黄色的,也可能是褪色之后的土红色,但是翻新之后改成了非常鲜艳的红色墙面和白色装饰。教堂有一个钟楼,钟楼四面是拱窗,再上方是一个绿色尖顶,尖顶上有一个金色的东正教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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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建筑在文革的时候被破坏,从老照片来看,钟楼已经损毁了,但教堂主体建筑还在。现在的复原应该是基本还原了之前的样子,只是配色我有点拿不准。教堂隔壁一条街很多平房,门口用塑料板和塑料布包起来,这些房子很多是周围娼妓们居住的,透过塑料布张望街上招揽客人,我没有向她们了解这栋建筑的情况。教堂外面的小院子是锁住的,并不开放也没有教徒。

从巷子里走出来远眺这座教堂,我发现问题所在了,这座教堂与周围的房子实在太不匹配了,显得过于突兀。

尾声

从大连到长春,这条铁路贯穿了南满洲,连接了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期的历史。我走访那些保留下来的遗迹,还有只存在于老照片上,早已消失不见的建筑,试图从我自己的视角连接起对这段历史的理解,以及我该如何重新看待自己的故乡。这段历史无疑是苦难的,在这片土地上埋葬着几个国家的伤痕,那些最狂热的野心,最屈辱的挣扎,亚洲另一边的年轻人变成一座座墓碑,还有一场闹剧般的短暂建国,纸壳箱搭建的城堡似乎有那么一刻让人恍惚,最终,时间如漫天大雪般覆盖了一切。

20世纪的后半部分,故事还在继续。在这片每天最早看到太阳的土地上,人们相信自己会是国家的主人,建设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平等的红彤彤的世界,曾有那么一刻,似乎已经快要实现了。美梦破灭在20世纪的最后几年,人们发现自己为之奋斗半生的目标只是个笑话。于是,下一代人离开故乡越过山海关,靠着血液中父辈们勤劳与闯荡的记忆,还有一个世纪城市文明培养出的狡黠。时代不同了,那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笑话,和又一次上当。

 这一百年里,满洲这片土地经历了太多的创伤,又总会在创伤之后带来希望,再去迎接下一次创伤,人们在大起大落中,以酒精和癫狂大笑麻醉自己。也许一百年的时间过于短暂,对于一片土地来说,这不过是一瞬间的记忆,宛若童年阴影。这片丰饶的土地在开拓之初便撬动了半个世界,它注定不平凡,会带着土地上的人于苦难中成长,在亚洲的东北方竖起一座灯塔,终究会再次闪耀出让全世界震慑的光芒。


注:南满铁路之旅全部内容写于2018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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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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