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訪的理由

有些事情，變了一點點，就讓人再也回不去了。

這家店原本是我的愛店，原因簡單：排隊名店口味不錯，加湯不囉嗦，這種簡單直接的痛快，是我願意來的理由。可是自從某個時候開始，老闆開始在「加湯」這件事上遲疑了，從原本的爽快到現在的猶豫不決，一小秒的停頓，像是一道不該出現的裂痕，擠進了這碗湯裡。

我不喜歡這樣的不乾脆。

懷疑自己當初到底是喜歡它的什麼—是那燙口的羹湯，還是有足夠多的小菜，還是只是因為，它曾經足夠便宜、足夠慷慨，讓人願意一次次回來？ 「加湯嗎？」店員的聲音懶懶的，勺子停在半空中，像是在等一個無奈的默許。 想說不用了，卻還是點了點頭。湯倒進碗裡，混著最後一口濃稠的羹，變得稀薄又陌生，這個畫面讓人心裡浮起一股不明的煩躁。

本來就是排隊名店，漸漸在一起的裝潢，讓固定成本多了起來，或許老闆開始計較那些免費的湯會不會影響毛利率，開始盤算每一瓢湯到底該怎麼計算才能維持利潤。可惜的是，那些精打細算，在我這種老客人眼裡，卻像是丟掉了一點當初的靈魂。

連帶的以前不喜歡的地方都一起被放大了，比如這家店用的是瘦肉，但我其實更偏愛喜歡肥肉，好像丟了一點什麼，連帶著當初喜歡的理由都拋棄了。

跟人一樣，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情人，會在某些小事情的累積之下，變得難以忍受。

義無反顧愛上的，像這碗湯一樣，濃烈、有個性，而且豐饒的源源不絕的提供回應，沒有矯揉造作。可後來發現，當他開始盤算著付出與回報，開始在某些原本理所當然的事情上停頓，那些細微的裂縫，令人開始無法忽視，直到有一天才發現裂縫已經蔓延。

湯頭還是一樣的，但因爲一點的不乾脆，我也不愛了，你還是你，店還是店，口味還是口味，我也還是我。可是某些東西已經改變了，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一點點。

現在，即使湯頭還是一樣，我卻再也喝不出當初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