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婚姻登记处

上个月，我和先生去领了结婚证。因为先生是台湾人，我们只能前往专门接待涉外婚姻的民政局登记。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一，来登记结婚的人并不多。

我们拿到排队号后，就来到隔壁的休息室等待叫号。一对办好手续的夫妻正在和家人聊天，他们都年过半百，一边翻看结婚证一边笑着说话，有些克制的、小小的雀跃。他们的“涉外”是因为先生来自香港。这对夫妻离开后，休息室里就只剩下4对等待的情侣，他们都在二十到三十岁，都是亚洲人的面孔，也都相互不太说话。其中一对还带了一位协助者，中国籍的男方不停地和协助者确认着所需的公证材料，缅甸籍的女生直直地站在一旁，没有说一句话。

电子的叫号声很快从角落的音响里传来，我们拿上文件袋走到了隔壁的证件办理室。这个房间里有三个柜台，每个柜台后有一位工作人员，柜台前有两把圆椅子。靠近门口的墙壁还有一排可以坐下四个人的金属长椅。我们来到第一个柜台，工作人员是一位做事很干练的中年女士，她只问了两个问题：双方的国籍，以及之前各自是否有结过婚。得到回答后，她要走了我们的一些资料，翻看确认后，我们被请去了隔壁小房间拍合照。拍完照回来，我们得坐在金属长椅上，等待第二个柜台的工作人员喊名字。与此同时，办理室里还有另外两对情侣，一对中国和越南情侣排在我们前一号，正在二号柜台，一对中国和泰国情侣排在我们之后，刚刚来到一号柜台。

二号柜台的中越情侣很安静，男方是中国人，说着带乡音的普通话与工作人员沟通，回答对方时不时抛出的简短问题，女方是越南人，不说话也没有点头之类的反应。男生告诉工作人员，他在越南打工时认识了女生，他们用简单的越南语沟通，女生不太会中文。确认好男方的离婚证明和女方在越南开的单身证明后，工作人员从一沓空白的结婚证中抽出用橡皮筋绑在一起的两本，贴上照片、印好身份信息，接着，引导他们前往第三个柜台。

一号柜台的中泰情侣就没那么顺利了。同样是男方来自中国，女方来自东南亚，同样的男方说话，女方沉默。不过女生的材料出了一些问题，她在七月开了单身证明，但在九月才拿到上一段婚姻离婚证书。一号柜台的工作人员反复跟男方确认，男方的口音比较重，说话断断续续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泰国女生坐在一旁，有些迷茫地看着对话的两人，依旧没有说话。工作人员只能跟男方说需要重新给女方开单身证明，要快一些的话，可以跑去在广州的领事馆开，不用再回去泰国处理。送走了这一对，一号柜台的工作人员隔空跟另外两位同事吐槽泰国办证件的混乱，表情似乎又好气又好笑。

中越情侣办理结束后，我和先生也来到了二号柜台，确认信息的过程很快，拿到印制好的结婚证，我们来到了第三个柜台做最后的确认和盖钢印。第三个柜台的工作人员是一位稍年长的女士，她先收走结婚证，边打开边随口问出“你们是什么哪里人”，头还没有抬起来。紧接着，我说出了我的籍贯，先生接着说出了他的家乡。先生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柜台里的女士猛地抬头看向我，一脸惊讶看着我：“你会说中文啊。”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无数沉默的新娘，坐在这里，等待着看不懂的文本上留下自己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