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妳是唯一（18）

禹晴在廁所裡大大的發洩了一頓以後，確定了自己沒有力量撥正清的手機。因為勇氣己經在剛剛下定決心到物理大樓去找學長時用完了。

主動去見自己的男朋友一面為什麼會那麼困難？

因為她知道，她不會看到正清欣喜迎接她的表情和她愛的靦腆笑容。

會有這種知道，禹晴自己都感到困惑和奇怪。萱和君在一年級時都曾交過男朋友，芳現在更是和男友打的火熱。熱戀期的男女朋友，之間的互動她自然是一清二楚。最明顯的便是24小時中，隨時可能出現的因為關心、查勤及純粹只是思念而互相撥來撥去的電話。就算是剛約完會，還是能在電話中肉麻兮兮的不去理會明天要大考。她和正清交往不過幾個星期，依常理來說，早該進入熱戀期而且還沒退燒才對。但是每天接到正清電話的次數最多不過兩三次，遠不及她主動撥打次數的二分之一，這曾是禹晴認為正清純情害羞的證明，現在卻成了她懷疑兩人關係的證據。

那天正清拋下她自己跑過馬路的超壞Feel又悄悄上了心頭，所有的疑問也再度被回想了起來……她又想哭了。

而打斷了她哭泣情緒的是，她的手機鈴聲。

那是經過設定的鈴聲，她不用看來電就是知道是正清打來的。

禹晴有一點點驚喜，但這感覺很快的消去。她居然不敢接！

不知道是第六感還是現在的她太悲觀，她真的很怕很怕接起電話後會聽到一些她不想聽、不敢聽的話。

鈴聲斷了……

又響了！

禹晴的心潮變的更洶湧了！她過去也曾漏接過正清的電話，但看來電記錄，正清很少很少連打過兩次的，每次正清都會耐心的等到她回電。

正清，也就是她的男朋友，那個在騎車時她願意緊緊擁抱的男生，和他並肩走著時願意讓他牽著小手的學長，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她，連打了兩次電話？

什麼事呢？很急嗎？是好事？還是她不想知道的事？禹晴在猜。

她真的不是不想接，是真的不敢接！

終於第二通電話也斷了。

禹晴有點後悔，斷線前的那一瞬間她有一點點想接的說……

她看著手機面板發呆，腦子空空的心中卻百感交集。

接著從沒發生過的事情發生了，手機面板又閃起亮光，連續的第三通電話來了。這次她不必聽來電鈴聲來辨別，因為面板清清楚楚的顯示著honey。禹晴的手指反應這次超越了她的思考，按下了通話鍵。

「喂？」

「喂？糖糖嗎？」是禹晴感覺好久好久沒聽到的正清的聲音。

「嗯，學長，你……」

「糖，妳明天下午三點以後就空堂了對吧？我下午空堂……不然…不然我們約下午三點半在藍雨好嗎？」

明天是學長的生日，禹晴心裡提醒了自己一下。

「嗯！好啊……」禹晴還是一如往常，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而溫柔：「那學長，你現在是在？」

「我在市立體育館前面。」

正清在電話裡只說了他在哪裡，並沒有附帶說明他在那裡要做什麼？自己一個人還是跟誰在一塊？當然也沒說今晚他們兩個會不會見面。

這些都是禹晴想問的，但又不敢問。因為會不會得到她不想聽的答案，她沒有把握。

「嗯！學長，那明天三點半我會先過去等你的，在老位子！你不用趕，騎車的時候要小心。」

「好，我會準時到……那就先這樣子，拜拜！」

這樣子就說再見？禹晴的心痛了好大一下。

「嗯，就……就……這樣子，拜拜……」

連打了三通電話，就是為了說這些？難道你認為我會忘了你的生日？難道你認為我沒有整天殷殷切切的想見你的面？

「等等……等一下，糖糖！」

禹晴嚇了一跳，好險還沒掛斷。

「學長，怎麼了嗎？」

「糖，謝謝妳！」

謝謝？為什麼道謝？

禹晴還來不及問，因為話筒裡的人很快就把電話切斷。

我很感謝糖糖。

這一個星期以來我的態度，我對糖糖的粗心及忽略，看在誰的眼中都是罪大惡極的吧。

但是糖糖仍然願意接我的電話，糖糖的口氣仍然沒有不耐，我想如果是我，我一定做不到。

雖然我很清楚我的電話現在對她一定是個困擾，她一定很不想接！但我還是得打，就算是連打三通的奪命連環CALL，我也一定要定下明天的約會才行，因為我有些話一定要告訴她。

該告訴明峰的話說了。明天和禹晴的約會也定下了。

現在還有一通電話要打，撥一個我不必找電話簿、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手機號碼。

唉……其實我真的不知道打過去該說些什麼，曉婷的個性跟禹晴是差很多的，打過去不知道會碰什麼釘子？

但就算是碰鐵錘我也得打，不知道說什麼我還是得說。

至少要向她說聲對不起。

昨天真是我的錯，而且錯的太離譜了。

我居然用這樣的話來傷害她……

在正清和曉婷認識的這五年多裡，曉婷曾經在高中快畢業時不告而別，消失了三個多月。一直到大一開學的第一天，他們才在學校裡重逢。

正清想起那一天，兩年前和曉婷重逢的那一天……的隔天，曉婷帶了個叫書慧的女孩子來見他，說她交了個女朋友。

當下他似乎突然明白曉婷從他眼前消失了三個月是為什麼了。那時他立刻給予祝福，但……和這對情侶分開後，他打球打得很晚很晚。

打到整個球場只剩下他一人一球，燈光全熄了以後，他便帶著滿身汗踱步到便利商店買了瓶啤酒，生平第一瓶為了自己買的啤酒，然後再回到球場獨酌。

正清還記得那瓶啤酒冰涼的手感以及難以下嚥的味道，他一直不理解為什麼很多人都可以一罐接一罐。

不過在那個晚上，那味道倒是滿能搭配他的心情的。若不是心情不平常，他也喝不完那罐瓊漿玉液。

曉婷為何三個月杳無消息？答案揭曉！是個他猜了三個月卻完全沒猜到的答案。

雖然對於兩個女生之間的愛，他不習慣。

但為了這樣的愛而三個月斷絕連絡，他不只不解還有點生氣！

畢竟高中三年他們也是交情匪淺呀！怎麼能這樣說消失就消失？就算是交了女朋友也不用這樣啊！

於是，那晚他喝著人生頭一回的悶酒，生曉婷的氣。

〝同志又怎樣？妳喜歡女生又怎樣？難道妳覺得我會對妳有什麼偏見？我們的友誼會因為這樣而有什麼改變？

他知道這是答案，但不能理解這個答案，至少喝著啤酒的現在不能。

被自己的不理解困擾許久的正清，後來試著去接觸相關資訊，試著去瞭解同志。

才明白同志那閉上眼想著未來，但卻看不見自己的悲哀。這份明白才讓他能稍稍理解曉婷的不告而別。

確實，他們的世界給了同志太多她們不能承受的標籤。

而這些標籤牢不可摧地深植在包括他的許多人心中。

不可以、不正常、不應該。

需要包容、需要保護、需要保密。

病、要看醫生、應該矯正。

骯髒、噁心。

愛滋病。

這些標籤有的理性，有的不理性，有的很偏激，甚至有的還出自於愛和關心。但是內涵脫不出兩個字：

《歧視》

只因為相愛的兩個人不是一男一女，這份愛就被阻止。

只因為相愛的兩個人無法孕育生命，這份愛便被視為不正常。

甚或，還有些人只因為自己的好惡和不習慣，就自私地把他（她）們的愛打成異端。

這樣的偏執歧視，讓仇同者一直不願意承認，其實他（她）們的愛與其他所有人的愛一樣，一樣那麼純淨且真摰。

仇同者也始終不會去思考，他們那種〝會教壞小孩〞的奇怪擔心，是來自於他們永遠不去瞭解，要愛上你或妳，能愛上她或他，這其實無法教導！更來自於他們不願意相信，只要他們從自身做起不再歧視，那麼歧視便能從世界上消失。從此以後愛上男或女，都將不會再被用〝好〞或〝壞〞來定義……

而這些道理正清明明都懂！

但他還是脫口說了那句話！

原來自己和這些人沒什麼兩樣……

曉婷罵他罵得很對，他真的跟他們一樣臭！

就算已經把手機放進背包裡，也改成振動模式了，但是來電的時候還是能察覺得到。不只是她自己，旁邊的同學也都可以發現。

「混蛋！」

曉婷終於忍不住把手探入背包把手機電源關掉！

曉婷的手機從早上響到下午，原本只在下課的時間響，後來連上課也響個不停，所以不得不把來電鈴聲改成振動模式。

來電的全是同一個人，正清。原本每一通來電曉婷都還會拿起手機來看一看，怕漏接了小菁的電話。到後來實在是被惹毛了，乾脆把手機丟進背包，最後還不得不關掉電源。

「他吃錯什麼藥啦？這樣狂CALL？」

曉婷其實在第二通電話來的時候就有一點點想接了，但昨天那一氣實在是非同小可，所以就在第二通來電斷線的同時，她暗下決心：

我不接就是不接，今天一天都別想要我理他！不，一天不夠，至少三天，三天不理他才行！

直到下了課，曉婷才把手機打開，沒多久接到電信公司傳給她的簡訊。曉婷看了簡訊，上頭告訴她未接來電的數目是……

「13通未接來電！他神經病啊？」

曉婷又吃驚又奇怪，然後接著手機又響了，顯示的是沒號碼的電話。她接起來：

「喂？」

「喂曉婷？我阿清……」

曉婷聽到這裡馬上切斷通話，因為她已經決定了三天就是三天，她要正清知道他那句話真的把她惹火了！

手機又響了，還是沒有號碼。曉婷看了馬上再切斷！然後趁著下一通電話還沒來，趕緊撥了電話給小菁……

〝您所撥的號碼正在忙線中……〞

在講電話啊？跟誰呢？曉婷心裡想著，但沒想太多。她打算先回家騎車再去找小菁吃晚餐。

想到小菁，心情才愉快了一點。曉婷迫不及待的鑽進小巷，走那廢棄的小路，短短五分鐘就到家了。

當然，在這五分鐘裡手機還是不斷的在響，曉婷邊走邊看，每一通都沒有號碼，都不是小菁。

跨上了機車，在出門前曉婷決定打通電話告訴小菁說她要過去。

〝您所撥的號碼目前未開機……〞

「居然關機了？」曉婷喃喃自語、心裡吶悶。

她心裡有怪怪的感覺，發動機車催足油門，決定直接去敲小菁家的門。

這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不顯示號碼的。

「靠！煩不煩啊？」找不到小菁的曉婷被搞的很火大，於是又把手機關機，扔進背包！

敲了兩聲門後，門後有人大聲問：

「是誰啊？」

雖然聲音裡有強烈的情緒，但是是小菁的聲音沒錯。

「菁菁寶貝！是我啦！」

小菁開了門，看見曉婷後笑了一笑。但曉婷看得出來，這個笑有點勉強，純粹是為了自己勉強堆出來的。

「菁？怎麼啦？怎麼手機關機了？」

「唉！就那個陳明鋒啊！他一直打電話過來！」小菁一臉頭痛又牙痛的表情：「我一通都不想接，但他一個小時至少撥3通過來……後來我就關機了！」

「真的假的？這人很不要臉餒！不是已經拒絕他了嗎？到底還想幹嘛？」曉婷很生氣！更氣的是怎麼那麼巧，她和小菁今天都被不想接的電話騷擾，真是福無雙至！

「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我要打電話去請電信公司幫我封鎖他的電話。」

曉婷心疼地抱了抱她的寶貝：「哎喲……妳一定快被煩死了~~~」

「是還好啦！反正這個人我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會讓他影響我的生活的。」原本在曉婷懷裡窩著的小菁抬起頭來：「我比較關心的是學長到底和我妹怎麼了？妳有去問他嗎？」

「有……有啦！他還是……老樣子，問也不說。只說他會好好處理。」

曉婷有點吞吞吐吐。這當然是為了隱瞞了昨天正清過份的那句話，和她給正清的那一巴掌。

「我大概也猜得到妳只能問出這些。」小菁看著曉婷，無奈地嘆口氣。

「哎喲！別說這些了啦！妳餓了沒？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煩心的事要靠好吃的東西來忘記，這是曉婷信奉的真理。

「好啊！不過我想先洗個澡。」

「洗澡嗎？我要跟！」

「來啊！」小菁向曉婷拋了一個媚眼：「看妳要幫我洗背……還是洗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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