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洼

我又回到黑暗里，爬虫开始动工。

它总是先占领身体表面，浸入干涸龟裂的皮肤纹理之中，只管啃噬全部余火和灰烬，留下无用的灵魂在徘徊。尽管如此，洞窟一样的眼睛还是从四面八方投来凝视，一具动弹不得的肉体，无法预判的力量将我拽入最湍急的河流。

上游是思绪，连续而不重复的吟诵在林间回响，蜂群掠过夜鹭停留的枝丫，没有惊起丝毫涟漪。

逝去的人在此召唤早已灭绝的诗，古老的发音从女人的嘴里传到男人的嘴里，像极了某一晚不速之客所带来的诅咒：它预告所有为情所困的人将死无葬身之地，凡是孤独的、委身的、倔强的、受牵连的，都充作这场仪式的祭品。

诗拒绝断行，直到不知名的闪电穿透黑色幕布，露出那只巨大的眼睛和周围密密麻麻闪烁着的瞳仁

监视者 降下眼睑

归还黑 于黑夜

瞬间我意识到水流早已停止，这里不是任何一条河道，更不可能是通向大海的川流。腐臭的黑水将没过我仅存的膝盖与胸脯，淤泥疯狂地向上涌动，围困我、吞并我。

死海是一片湖，而我溺亡在小小的水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