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癮回憶錄《貪婪》4.4偶遇

離開美雅家的時候已是下午四時，比靜兒預定的時間足足遲了一個小時，我和她在地鐵站的月台上道別後，便各自登上列車歸去。

經過連番暴雨的洗禮，街道上一片狼藉，沿途都是散落滿地的落葉，間中還會看見一些被隨意丟棄的空罐子、報紙，甚至原本被鎖在欄杆上的自行車，都被昨夜的狂風弄得東歪西倒。空氣中混雜著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四周瀰漫着一股雨後獨有的清新香氣。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走，身處人潮之中卻又顯得如此格格不入。我趁著天還未入黑，決定前往商場的天台打發一下時間，遠離鬧市繁囂，躲進這個讓我內心得到平靜的地方。

我推開半掩的鐵門進入了天台範圍，距離上一次到來已相隔一年多的時間，再次重臨舊地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現在回想起過往那些不堪入目的情景，反倒要好好感謝K和T，不惜以自己的人生作為代價，為我獻上這寶貴的一課。

曾經錐心刺骨的痛，如今已變得微不足道。

當同樣置身於黑暗之中，便再也不會害怕夜幕的降臨。

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鐵門再一次被打開。我循着聲音望過去，只見四名看起來與我年齡相若、打扮新潮的男女步出了天台。帶頭的金髮女生最先發現坐在石壆上的我，隨即與其他同伴交頭接耳地談論。他們一行人正走往天台的另一側，步行期間不時頻頻回頭看着我。我並沒有在意他們異樣的眼光，繼續抬頭眺望遠方的天空。

「鈴鈴—」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了，我掏出來看看屏幕後，便毫不猶豫地把手機調至靜音模式，隨手把它放在一旁的石壆上。然而，來電不但沒有因此中斷，反而一通接一通的不斷回撥着。持續不斷的震動聲，已讓我去到忍無可忍的地步。我粗暴的按下接聽鍵，極不耐煩地高聲喝道：「喂？！」

「依蘭，你在家嗎？」聽筒裡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我咬咬牙，忍住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

「有話快說，我現在沒空！」我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

「今天是霖霖生日，你爸打算⋯⋯」

「我沒有爸。」我狠狠地打斷了她。

「我和權叔叔今晚會帶霖霖出去慶祝，不如⋯⋯你也一起來吧。」她戰戰兢兢地小聲說道。

「你認為有可能嗎？」我冷笑一聲。

「既然這樣，隨你喜歡吧。」當我準備掛線之際，她再補上一句：「你今晚約了朋友？」

「不用你操心，沒什麼事我便掛線了。」

「先別掛！」她趕忙阻止我說：「這個月的零用錢已放進你房間的抽屜裡面，還有下星期我會帶霖霖一起回去探望她的爺爺奶奶。」

「反正你現在不是和我同住，所以亦無需向我報備，我沒興趣知道。」

「我好歹是你媽啊！」她語氣開始變得激動起來：「一家人真的有必要弄成這樣子嗎？」

我握起拳頭，內心中積存已久的憤怒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出來：「我再說一次！那個陳秉權是你老公、陳芷霖是你女兒，他們是你的家人，但從來都不是我的誰。」

「你同樣是我的女兒啊！你不想想這些年是誰撫養你長大？你爸當年拋下我跟別的女人離開，現在你又處處跟我作對？」她歇斯底里地哭訴：「究竟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會落得這個下場？」

「你現在有你的好丈夫、乖巧的好女兒，一個屬於你的完整家庭⋯⋯」我停頓了一下，緩緩道：「可是我失去的，誰來補償給我？」電話裡頭一陣沉默。我用力捏緊拳頭，指甲已經深深陷入掌心之中。

「而且你不是說過，我只是個孽種嗎？」

「不是這樣的，你先聽我解釋⋯⋯」不等她說完，我按下電源鍵結束了通話。

儘管心仍舊在淌血，

但絕望與憤恨早已蓋過昔日的傷痛。

「黃依蘭？」突然，從身後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我猛然轉身，是剛才那名金髮女生。她在看清我的容貌後，更是難掩心中興奮，一邊搖動我的肩膀，一邊激動地說：「黃依蘭！你肯定是黃依蘭！」

「不好意思，請問我認識你嗎？」我重新打量着她，臉上精緻的妝容、前衛時尚又帶點小性感的穿搭，耳骨上還打了一整排耳洞，眼前這個感覺叛逆的女生，不像是我認識的人。但當仔細地看著她的五官，又好像有點眼熟。

「不認得我？」她顯得有點失望，但眼珠一轉，又再度雀躍起來說：「這樣應該記得了吧？」她先是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然後全神貫注地控制自己臉部的肌肉，把鼻子向上挺高。只見不到數秒鐘的時間，她的鼻子已不自覺地不斷上下抽搐，看見這滑稽的模樣我不禁大笑起來，我回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恍然大悟地拍腿道：「林綺妮！」

「天啊，你總算記起我了！」林綺妮用力地擁抱我，雖說是久別重逢，卻意外地沒有預期中的生疏。

我滿臉詫異地問：「為什麼你變了這麼多？我完全認不出來⋯⋯」看着這個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嫵媚的女生，實在很難想像到與當年的鄰家女孩是同一人。

「說來話長了，只是⋯⋯」只見她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Minnie！我們要出發嚕～」她的同伴停在鐵門前正準備離去，其中一名棕色短髮，一身中性打扮的女生對著我們這邊大喊道。

「有美女怎麼不介紹我認識？」另一名手臂上佈滿刺青的男人也跟著搭訕，旁邊被他摟著腰的女生聽後馬上作勢要推開他。

她先是大聲的喊了回去：「別吵！我很快過來。」隨即回頭道：「不用理會他們，手機借給我。」說著已從我手中奪過手機，輸入連串號碼後順勢按下撥出鍵。

直至她的手機響起才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我有事要先走，下次再和你詳談，再見了！」然後便踏着輕快的腳步走向那群人。

***

我將籃子裏堆積如山的骯髒衣物放進洗衣機裡清洗，分別替房間與客廳進行完一輪清潔後，我攤倒在床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拿起手機，螢幕上顯示有一通未接來電。當我正準備點進去，卻突然傳來了一則訊息。

 俊堯：『現在打電話給你方便嗎？』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飛快地按下鍵盤：『我要睡了，明天再聊。』

人，真是很奇怪。

得不到的時候拼命追求，千方百計地得到後卻又覺得不外如是。

我們渴望的人事物，是內心真正想要的嗎？

抑或我們所嚮往的，只是那份患得患失感？

我看着手機的通話紀錄，不讓我意外，那通未接來電是俊堯打來的，但相比起這個，下方的陌生號碼更吸引我的注意。我按下右方的提示符號，打開新增聯絡人的選項，點進名字欄。

“M-I-N.......” 

想了想後，我還是刪去了文字，改成輸入—

“林-綺-妮” 

一個刻在我心底的名字。

八歲時的「探索」遊戲、在涼亭裏難忘的觸碰，

當年親密與被愛的感覺至今仍然歷歷在目，

林綺妮，就是當時觸摸我私處的那位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