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马斯克：超级英雄还是超级恶棍？（2023）

2021 年，埃隆·马斯克（Elon Musk）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时代》杂志将他评为年度人物：“他立志拯救我们的地球，并为我们找到一个新的栖息之地：小丑、天才、叛逆者、远见者、实业家、表演家、浪荡子；他是托马斯·爱迪生、P.T. 巴纳姆（P. T. Barnum）、安德鲁·卡内基（Andrew Carnegie）和《守望者》中的曼哈顿博士的疯狂混合体，这位忧郁的蓝皮肤的半神发明了电动汽车并移居火星。”就在《时代》杂志准备发布这一令人兴奋的公告时，三位女性，她们的卵巢和子宫与这个疯狂的半神的基因传承有关，正在奥斯汀一家医院的产科病房里。马斯克认为，出生率下降是对文明的威胁，他以他特有的不知疲倦的精神，尽他远见卓识的叛逆者之所能来抵御这一威胁。时年三十五岁的风险投资家、马斯克的公司 Neuralink 的高管希冯·齐利斯（Shivon Zilis）怀有双胞胎，是通过体外受精与马斯克孕育的，她出现了并发症。“他真的希望聪明人生孩子，所以他鼓励我这样做，”齐利斯说。在附近的一个房间里，一位为马斯克和他的三十三岁的前妻、歌手克拉丽·布歇（Claire Boucher，艺名格莱姆斯[Grimes]）担任代孕的女性也在遭受孕期并发症，格莱姆斯一直陪伴着她。

“我真的很希望他能有个女儿，”格莱姆斯说。当时，马斯克已经有了七个儿子，包括与格莱姆斯所生的一个名叫X的孩子。格莱姆斯不知道她的朋友齐利斯就在走廊的另一头，也不知道齐利斯怀的是马斯克的孩子。齐利斯的双胞胎早产七个星期；代孕母亲几周后安全分娩。12月中旬，格莱姆斯的新宝宝回家见到了她的哥哥X。一个小时后，马斯克带着X去了纽约，在为《时代》杂志拍照时，他把X放在膝盖上逗弄他。

“他梦想着火星，同时在地球上昂首阔步，方下巴，坚不可摧，”杂志的年度人物公告这样写道。马斯克和格莱姆斯给这个孩子，马斯克的第十个孩子，取名为Y，有时也叫“为什么”，或者干脆就叫“？”，这是对马斯克最喜欢的书道格拉斯·亚当斯的《银河系漫游指南》(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的引用，因为，格莱姆斯解释说，这是一本关于知道问题比知道答案更重要的书。

埃隆·马斯克目前正处于或接近六家公司的掌舵位置：特斯拉、SpaceX（包括星链），Boring Company、Neuralink、X（前身为推特）以及X.AI，这是一家他于今年早些时候创立的人工智能公司，因为他认为人类的繁衍速度不够快，而人工智能的发展却在呈指数级增长。这可以被称为马斯克定律（Musk’s Law）：对抗机器杀手的答案是多生马斯克的孩子。此外，还要多办马斯克的公司。“我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马斯克在沃尔特·艾萨克森的新传记《埃隆·马斯克》中谈到人工智能时说道，这本书几乎无法涵盖其主题，因为它提出的问题远远多于它所解答的问题。

“你是否真诚地试图拯救世界？”斯蒂芬·科尔伯特（Stephen Colbert）曾在《深夜秀》（The Late Show）中这样问马斯克。“嗯，我是在努力做好事，是的，拯救世界嘛，我不是说……”马斯克嘟囔着。“可你是在努力做好事，而你又是个亿万富翁。”科尔伯特打断了他。“是。”马斯克点了点头。科尔伯特说：“这有点像超级英雄或者超级反派。你得选一个。”马斯克停顿了一下，脸上一片空白。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他旗下只有几家公司，孩子也没有现在这么多。从那以后，事情变得越来越离奇了。更像是莱克斯·卢瑟（Lex Luthor，DC漫画中的一个角色，超人的主要对手），而不是托尼·斯塔克（Tony Stark）。

马斯克掌控着最小的事物，也掌控着最大的事物。他管理着估值超过万亿美元的公司，这些公司的工程师们已经建造或正在建造的东西包括可重复使用的火箭、人形机器人、用于快速交通的超级高铁，以及将被植入人脑的人机接口。他是一位企业家、媒体巨头、政治挑衅者，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国防承包商：SpaceX不仅获得了数十亿美元的政府太空任务合同，还获得了超过一亿美元的军事合同，用于制造导弹跟踪卫星，而其拥有四千颗卫星的星链网络——该网络为乌克兰提供由五角大楼资助的服务——现在还提供一种名为“星盾”（Starshield）的军事服务。日复一日，马斯克的公司正在掌控更多的互联网、电力网、交通系统、轨道物体、国家的安全基础设施以及能源供应。

然而，在今年早些时候的一场陪审团审判中，马斯克的律师却多次将他的这位中年客户称为“孩子”。《华尔街日报》曾形容他有“发脾气”的问题。《独立报》（Independent ）则声称，把推特卖给马斯克“就像把一把上了膛的枪交给一个幼儿”（like handing a toddler a loaded gun）。

“我不是邪恶的，”马斯克在几年前的《周六夜现场》中说，当时他扮演的是任天堂的大反派瓦里奥（Wario），被控谋杀马里奥（Mario）。“我只是被误解了。”传记作家该如何开始写这样一个人呢？多年前，艾萨克森出版了本杰明·富兰克林的传记，且众所周知他正在撰写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传记，苹果联合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给他打电话，邀请他来撰写自己的传记；艾萨克森半开玩笑地说，他想知道乔布斯是否“把自己视为这一序列中的自然继承人”。我不认为马斯克会把自己视为任何人的自然继承人。在我看来，艾萨克森在乔布斯身上发现了很多值得喜欢和钦佩的地方，但他对马斯克显然感到不自在。（他在某个时刻称马斯克为“混蛋”。）然而，艾萨克森对乔布斯和马斯克的描述常常可以互换。“他的热情、完美主义、心魔、渴望、艺术性、邪恶和对控制的痴迷都与他的商业方法以及由此产生的产品密切相关。”（这是说乔布斯。）“他天性渴望完全掌控。”（马斯克。）“他没有那种产生日常善意、温暖和渴望被人喜欢的情感感受器。”（马斯克。）“他不是一个模范老板或人。”（乔布斯。）“这是一本关于一位富有创造力的企业家的过山车般的生活和灼热强烈个性的书，他对完美的热情和凶猛的驱动力革新了六个行业。”我问你：说的是哪一个？

“有时，伟大的创新者是寻求刺激的‘巨婴’（man-children），拒绝接受如厕训练，”艾萨克森在马斯克传记的最后几行中总结道。“他们可能鲁莽、令人尴尬，有时甚至有毒。他们也可能疯狂。疯狂到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世界。”在一本关于一位五十二岁男人的传记的第615页读到这样的内容，令人不安，而有理由认为他可能是这个星球上除掌握核武库外最具权力的人。没有接受如厕训练？男孩们终究……还是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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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隆·马斯克1971年出生于南非比勒陀利亚。他的祖父J.N.海尔德曼（J. N. Haldeman）是一位坚定的反共产主义者，来自加拿大，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曾是反民主、准法西斯的“技术统治运动”（Technocracy movement）的领导人。（技术统治论者认为科学家和工程师应该统治世界。）“1950年，他决定搬到南非，”艾萨克森写道，“那里仍然由白人种族隔离政权统治。”事实上，种族隔离制度直到1948年才被宣布，而该政权很快开始从北美招募白人移民，向像海尔德曼这样不安分的男人承诺，他们可以像王子一样生活。艾萨克森称海尔德曼的政治观点“古怪”。1960年，海尔德曼自费出版了一本小册子《建立世界独裁统治的国际阴谋及对南非的威胁》（The International Conspiracy to Establish a World Dictatorship & the Menace to South Africa），将两次世界大战归咎于犹太金融家的阴谋。

马斯克的母亲梅耶·霍尔德曼（Maye Haldeman）在与他的父亲埃罗尔·马斯克（Errol Musk）——一名工程师兼飞行员——经历了一段动荡的求爱期后，曾入围南非小姐的决赛。2019年，她出版了一本名为《女人的计划：一生的冒险、美丽与成功的建议》（A Woman Makes a Plan: Advice for a Lifetime of Adventure, Beauty, and Success）的回忆录。尽管她在书中详细回忆了自己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的南非成长经历，却从未提及种族隔离制度。

艾萨克森在描述埃隆·马斯克的童年时，自己也几乎未曾提及种族隔离制度。他详细而富有同情心地描述了埃隆在学校受到同学们的羞辱。埃隆是一个笨拙、孤独的男孩，他在学校感到无聊，还常常称呼其他孩子为“笨蛋”；他经常被欺负，他的父亲也经常责骂他，但在他十岁时，也就是父母离婚后的几年，他选择与父亲一起生活。（马斯克如今与父亲疏远，后者是一名阴谋论者，曾称乔·拜登为“恋童癖总统”，并且与自己的继女育有两个孩子；他还说过“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繁衍后代。”最近，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警告埃隆说：“如果没有白人，黑人就会回到树上。”）

马斯克的童年听起来不太好，但艾萨克森的叙述遗漏了关于马斯克成长环境的许多内容。在《埃隆·马斯克》一书中描绘的南非，有马斯克家族和哈尔德曼家族（Haldemans）——埃隆和他的弟弟妹妹以及众多表亲，还有动物，包括在埃罗尔（Errol）的建筑项目中制造麻烦的大象和猴子。书中没有提到其他人群，更没有提到黑人，那些为白人南非人构建了一个幻想世界的保姆、厨师、园丁、清洁工和建筑工人。因此，例如，我们没有了解到1976年埃隆四岁时，索韦托的两万名黑人学生举行抗议活动，而全副武装的警察却杀害了多达七百人。相反，我们被告知：“在南非长大的埃隆·马斯克，经历了痛苦并学会了如何承受它。”

马斯克从小就喜欢电子游戏、电脑、《龙与地下城》以及《银河系漫游指南》，而且他至今仍然喜欢。马斯克对艾萨克森说：“我从这本书中学到，我们需要拓展意识的范围，以便更好地提出关于答案的问题，而答案就是宇宙。”艾萨克森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可以怀疑他是否读过《银河系漫游指南》，或者是否听过这部作品改编的BBC 4广播剧，该剧首次播出是在1978年。它听起来是这样的：

在远古时代的迷雾深处，在曾经辉煌的银河帝国的伟大而荣耀的日子里，生活是狂野的、富足的，而且总体上是免税的……当然，许多人变得极为富有，但这完全是自然的，因为没有人真正贫穷，至少，没有值得一提的人。

《银河系漫游指南》并不是一本关于“我们需要拓展意识的范围，以便更好地提出关于答案的问题，而答案就是宇宙”的书。它在其他方面，是一篇对帝国主义的犀利讽刺：

对于这些极为富有的商人来说，生活最终变得相当乏味，似乎他们定居的星球没有一个是完全令人满意的。要么下午晚些时候气候不太合适，要么一天比正常时间多出半小时，要么海洋的颜色粉得不对。于是，一种令人惊叹的全新行业应运而生：定制豪华星球建造。

道格拉斯·亚当斯（Douglas Adams）在一台侧面贴有“结束种族隔离”（The Hitchhiker’s Guide）标语的打字机上写下了《银河系漫游指南》。他并不是在为超级富豪的奢华星球建造者撰写使用手册。

传记作者通常没有权力欲。罗伯特·卡罗（Robert Caro）并非罗伯特·摩西斯（Robert Moses），似乎也与“B”代表“私生子”的林登·约翰逊毫无共同之处。沃尔特·艾萨克森是一位慷慨、无私、富有公共精神的人，也是一位有原则的传记作者。今年，他被授予国家人文奖章。然而，作为《时代》杂志的前编辑、CNN和阿斯彭研究所（Aspen Institute）的前首席执行官，艾萨克森也具有高管对高层管理的偏好，这似乎使他难以与传主的世界观保持一定距离。艾萨克森跟踪马斯克两年，采访了数十人，但他们往往拥有首席执行官、首席财务官、总裁、副总裁和创始人等头衔。这本书坚持了许多高管的核心信念：有时候，为了把事情做成，你必须成为一个混蛋。他梦想着火星，同时在地球上大步前行，下巴方正，坚不可摧。对于我们其他人来说，马斯克的小气、傲慢和咄咄逼人的恶劣行为更难以忍受，其必要性也不那么明显。

艾萨克森对创新如何发生感兴趣。除了富兰克林、爱因斯坦、乔布斯和达·芬奇的传记外，他还撰写了关于数字革命和基因编辑领域人物的作品。艾萨克森将创新放在首位：这个人可能是个怪物，但看看他建造了什么！而玛丽·雪莱则将创新放在次要位置：建造这个的人是个怪物！（The man who built this is a monster!）政治理论家朱迪思·夏克尔（Judith Shklar）曾写过一篇题为《将残忍放在首位》（Putting Cruelty First）的文章。蒙田将残忍放在首位，认为这是人们所做的最糟糕的事情；马基雅维利（Machiavelli）则没有。至于“我们那些最不堪的公共行为的惯常借口”，即所谓“它们是必要的”，夏克尔深知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正如夏克尔所说，“许多以这些名义行事的行为，不过是君主的任性妄为罢了”。这始终是君主们的问题。

埃隆·马斯克最初在比勒陀利亚大学（University of Pretoria）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涯，但在1989年，年仅17岁时，他离开了南非。他先是去了加拿大，在安大略省的皇后大学（Queen’s University）学习了两年后，转学到宾夕法尼亚大学，在那里他学习了物理学和经济学，并撰写了一篇题为《太阳能的重要性》（The Importance of Being Solar）的毕业论文。他在硅谷做过实习，毕业后，他被斯坦福大学的材料科学博士项目录取，但他推迟了入学，最终也没有去。当时是1995年，互联网刚刚对商业开放。在他周围，灰姑娘们正在变成公主。他想创办一家初创公司。马斯克和他的兄弟金巴尔（Kimball）用父母给的钱创办了Zip2，这是一家早期的在线黄页，它向报纸出版商出售服务。1999年，在互联网泡沫期间，他们将其以超过三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康柏公司。马斯克用他分得的钱创办了最早的在线银行之一。他将其命名为X.com。他对CNN表示：“我认为X.com绝对有可能成为一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大生意”，但同时，“我希望登上《滚石》杂志的封面。”这可能需要再等几年，但在1999年，Salon网站宣布，“埃隆·马斯克有望成为硅谷的下一个大人物”，这篇报道进一步巩固了关于北加州男孩神人创业者的一套已经陈词滥调的新闻惯例：“炫耀性、厚颜无耻、自我推销的冲动以及塑造戏剧性公众形象的愿望，是构成硅谷企业家的主要元素……马斯克的自大曾经给他带来过麻烦，而且可能还会再次给他带来麻烦，但这也是成为热门企业家的应有之义。”五个月后，马斯克与他的大学女友贾斯汀·威尔逊（Justine Wilson）结婚。在他们的婚礼上跳第一支舞时，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在这个关系中，我是主导者。”

“热门企业家的自大给他带来麻烦”可以说是马斯克一生的主旋律。2000年，彼得·蒂尔（Peter Thiel）的公司Confinity与X.com合并，马斯克后悔新公司被命名为PayPal，而不是X。（他后来买下了x.com的域名，并将其保留多年，作为一个类似圣地的存在，一个空白的白页，屏幕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字母“x”。）2002年，eBay以15亿美元收购了该公司，马斯克用他分得的收益创办了SpaceX。两年后，他向特斯拉投资了大约650万美元，成为其最大股东和董事长。大约在那时，处于漫威钢铁侠阶段的马斯克从北加州搬到了洛杉矶，与明星们为伍。在新冠疫情期间，他受到特德·克鲁兹（Ted Cruz）的青睐，搬到了德克萨斯州，因为他不喜欢监管，而且他反对加利福尼亚州的封锁和口罩令。

马斯克作为一系列开创性工程公司的负责人，其成就无人能及。艾萨克森逐一剖析马斯克的每一个项目，逐章逐节地强调马斯克管理风格的凶猛、迅速和高效——“偏执的紧迫感是我们的经营原则”，这是一条职场规则。马斯克曾问一位正在研发SpaceX的梅林发动机的工程师：“这他妈的怎么这么慢？”“这太愚蠢了。时间减半。”他凭借对成功的信心，带领SpaceX历经数年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坠毁。“直到今天，所有的电动汽车都很糟糕。”马斯克在推出特斯拉跑车时说，把其他电动汽车以及大多数燃油汽车远远甩在身后。近一个世纪以来，没有一家汽车公司成功打入该行业。和SpaceX一样，特斯拉也经历了极其艰难的时期。马斯克将其引向胜利，这是在化石燃料的垄断下创造的奇迹。“去他妈的石油。”他说。

“团队情谊是危险的”，这是马斯克的又一条职场格言。他曾被赶出PayPal首席执行官的职位，也曾被赶出特斯拉董事长的职位。他反对工会，在新冠疫情高峰期，他要求工人返回特斯拉工厂——据报道有大约四百五十人被感染——并且在每一个环节都阻碍了工人的权利。

马斯克经历了几段婚姻，也经历了几家公司的起落。在某些家庭中，家庭关系不过是另一种劳动关系。他要求第一任妻子贾斯汀把头发染得更浅。在他们第一个孩子内华达在婴儿时期夭折后，贾斯汀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他们取名为泽维尔[Xavier]，部分原因是受《X战警》中的X教授启发）和三胞胎。夫妻争吵时，他对她说：“如果你是我的员工，我会解雇你。”他与她离婚后，很快向一位年仅二十二岁、刚搬出父母家的英国女演员塔卢拉·莱利（Talulah Riley）求婚。她说她的工作是阻止马斯克“称王发疯”：“人们一旦成为王者，就会发疯。”他们结婚、离婚、复婚，又离婚。但她对他说：“你就是我的罗切斯特先生。如果桑菲尔德庄园烧毁，你失明了，我会回来照顾你。”他曾在与约翰尼·德普分手后与艾姆伯·赫德（Amber Heard）约会。后来他遇到了格莱姆斯。“我就是个为爱痴狂的人。”马斯克对艾萨克森说，“我常常是个傻瓜，尤其是在爱情面前。”

他也是个推特迷。他的推特账号首次给他惹上大麻烦是在2018年，当时他毫无根据地称一位帮助营救被困在被淹洞穴的泰国儿童的英国潜水员为“恋童癖”，并因此被起诉诽谤。就在同一年，他发推文说：“我正在考虑以每股420美元的价格将特斯拉私有化”，开了一个关于大麻的玩笑。“资金已到位。”（他说自己的幽默感让他“自叹不如”。）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以欺诈罪名起诉他，特斯拉股价下跌超过13%。特斯拉股东起诉他，声称他的推文导致他们的股票贬值。在乔·罗根（Joe Rogan）的播客中，他表现得极度放纵，点燃了一支大麻烟卷。他看了看手机。“你收到女孩发来的短信了吗？”罗根问。“我收到朋友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你抽大麻到底在干啥呢？’”

“马斯克的搞笑模式是他恶魔模式的另一面，”艾萨克森写道。马斯克喜欢这种形象包装。“我重新发明了电动汽车，还用火箭把人送上火星，”他在2021年的《周六夜现场》（S.N.L.）开场白中说，“你以为我还会是个随和、正常的人吗？”在那次开场白中，他还提到自己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新闻周刊》（Newsweek ）的一位作家称赞这一宣布是“神经多样性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milestone in the history of neurodiversity）。但在Slate杂志上，自闭症患者萨拉·卢特曼（Sara Luterman）并不买账；她谴责马斯克的“自爆”行为是“自私自利、空洞无物，是试图洗白他那个冷酷无情的亿万富翁形象的拙劣尝试，他更关心加密货币和火箭，而不是他人的生活。”她把残忍放在了首位。

马斯克对收购推特的兴趣始于2022年。那一年，他和格莱姆斯又有了一个孩子。他的名字叫泰克诺·梅卡尼库斯·马斯克（Techno Mechanicus Musk），但他的父母叫他“Tau”，因为这个无理数。但马斯克也失去了一个孩子。他和贾斯汀的双胞胎在2022年满18岁，其中一人显然成了马克思主义者，他对马斯克说：“我恨你和你所代表的一切。”在一定程度上，正是为了弥合这种逐渐扩大的裂痕，马斯克在2020年发推文说：“我正在出售几乎所有的实物资产。我将不拥有任何房产。”但这也没起作用。2022年，他那个疏远的孩子向加州法院申请改名，改为薇薇安·珍娜·威尔逊（Vivian Jenna Wilson），申请理由是“性别认同以及我不再与我的生父同住，也不希望以任何方式与他有任何亲属关系。”她拒绝见他。马斯克告诉艾萨克森，他把部分责任归咎于她所在的洛杉矶进步高中。他哀叹“觉醒思维病毒”（woke-mind virus），于是决定买下推特。不能坐视不管。

马斯克与女儿的疏远令人惋惜，但他似乎与人类本身疏远的后果要严重得多。当马斯克决定收购推特时，他给其董事会写了一封信。他解释道：“我相信言论自由是民主社会的必要条件，但如今我意识到，推特在当前形式下既无法繁荣发展，也无法服务于这一社会使命。”这是在胡说八道。推特从未是、也永远不会成为民主表达的工具。它是一家私人控股公司，将人类表达商品化，并通过算法最大化其传播以获取利润，而事实证明，制造社会、文化和政治分裂才是最有利可图的。推特的用户只是人类中一个非常小且有偏差的群体，却将美国新闻业置于其控制之下。推特的运作并非基于民主治理的基石——代表性原则。它也没有“公民社会”中“公民”的概念。而且在马斯克的职业生涯中，他从未表现出对民主治理或言论自由的任何承诺。

马斯克向艾萨克森给出了收购推特的另一种解释：“除非阻止这种本质上反科学、反精英、反人类的‘觉醒思想病毒’，否则文明将永远不会成为多星球文明。”就好像马斯克已经相信了硅谷那些“男孩神明”长期以来一直兜售的那种使命宣言。他告诉艾萨克森：“起初，我认为推特并不符合我的主要大型任务。但我逐渐相信它可以成为保存文明使命的一部分，为我们社会争取更多时间成为多星球社会。”

埃隆·马斯克计划让世界成为民主的乐土，拯救文明免于自我毁灭，并将人类意识的光芒带到星辰大海，他将这艘船命名为“黄金之心号”（Heart of Gold），这是《银河系漫游指南》中由不可能驱动器驱动的宇宙飞船。如果你从未读过这本书，那么实际上在《银河系漫游指南》中，“黄金之心号”被银河系总统扎法德·比布罗克斯（Zaphod Beeblebrox）偷走了，他有两个脑袋、三只胳膊，是泛银河系咕噜鸡尾酒的发明者，被“厄洛蒂康六号”的三乳妓女称为“大爆炸之后的最大爆炸”，并且据他的私人脑科专家加格·哈夫伦特（Gag Halfrunt）说，“他的人格问题超出了分析师的想象。””这绝对是年度人物的料。尽管如此，当沃贡舰队（Vogon Fleet）准备击落搭载比布罗克斯的“黄金之心号”时，哈夫伦特感慨道：“失去他真是可惜，但，扎法德只是个普通人，你知道？”

原文：How Elon Musk Went from Superhero to Supervillain by Jill Lep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