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457《史記》卷三十三〈魯周公世家〉10:名不見經傳的有見識者!?
──────────原文──────────
十八年春,公將有行,遂與夫人如齊。申繻諫止,公不聽,遂如齊。齊襄公通桓公夫人。公怒夫人,夫人以告齊矦。夏亖月丙子,齊襄公饗公,公醉,使公子彭生抱魯桓公,因命彭生摺其脅,公死于車。魯人告于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來修好禮。禮成而不反,無所歸咎,請得彭生除丑於諸矦。』齊人殺彭生以說魯。立太子同,是爲莊公。莊公母夫人因留齊,不敢歸魯。
莊公五年冬,伐衛,內衛惠公。
八年,齊公子糾來奔。九年,魯欲內子糾於齊,後桓公,桓公發兵擊魯,魯急,殺子糾。召忽死。齊告魯生致管仲。魯人施伯曰:『齊欲得管仲,非殺之也,將用之,用之則爲魯患。不如殺,以其尸與之。』莊公不聽,遂囚管仲與齊。齊人相管仲。
十三年,魯莊公與曹沬會齊桓公於柯,曹沬劫齊桓公,求魯侵地,已盟而釋桓公。桓公欲背約,管仲諫,卒歸魯侵地。十五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莊公如齊觀社。
──────────翻譯──────────
魯桓公在位第十八年春天,桓公打算外出,於是與夫人一同前往齊國。大臣「申繻【音需】」勸諫他別去,但桓公不聽,因此就前往了齊國。「齊襄公」與魯桓公的夫人私通。魯桓公因此怒斥夫人,夫人把此事告訴齊襄公。夏季四月丙子日這天,齊襄公設宴款待魯桓公,桓公喝醉後,齊襄公命公子「彭生」抱住桓公,並命令彭生趁機折斷桓公的肋骨,桓公因此死在車裡。
魯國人告訴齊國:
「我們國君畏敬您的威嚴,不敢安心居處,所以到齊國修兩國友睦之禮。禮成後卻沒有回國,無法追究罪責,請求得到『彭生』以便在諸侯面前消除醜聞。」
齊國人殺死彭生以討魯國的歡喜。魯國擁立太子「同」為國君,這就是「魯莊公」。魯莊公的母親,也就是魯桓公的夫人於是留在齊國,不敢回歸魯國。
魯莊公在位第五年冬天,討伐衛國,護送「衛惠公」回國執政。
魯莊公在位第八年冬天,齊國公子「糾」投奔魯國。
魯莊公在位第九年,魯國想武力護送「子糾」返齊國為君,但落在「齊桓公」後面,齊桓公發兵攻打魯國,魯國危急,殺死「子糾」。子糾的隨臣「召忽」自殺。齊國告訴魯國:要把「管仲」活著送回去。
魯國有個人名叫「施伯」,他說:
「齊國想要得到管仲,不是要殺死他,而是要任用他,任用他之後會成為魯國的禍患。不如殺死他,把他屍體送給齊國。」
魯莊公不聽,就囚禁管仲並把他送回齊國。齊國人任用管仲為國相。
魯莊公在位第十三年,魯莊公和大夫「曹沬【音會】」在「柯邑」這裡與齊桓公盟會,曹沬劫持齊桓公,求得魯國被齊國侵佔的土地,盟約訂完後便釋放了桓公。齊桓公想要背棄盟約,管仲諫組,終於歸還給魯國被侵之地。
魯莊公在位第十五年,齊桓公開始稱霸。
魯莊公在位第二十三年,莊公到齊國觀看祭祀社神的儀式。
─────────解說與心得─────────
接續前幾段的內容,這位殺死哥哥奪回權力的魯桓公,在帶妻子拜訪娘家,也就是前往齊國時,意外發現自己的妻子竟然與她的哥哥,也就是齊國國君私通。憤而怒斥妻子的魯桓公,反而慘遭齊國國君殺害,引起魯國人民的不滿。最終,在魯國的要求下,齊國處死動手殺人的凶手,結束了這場亂倫的鬧劇。
這段故事其實在〈齊太公世家〉中已經提過,這次切換成「魯國」視角,大致上內容差不多,但仍有幾個地方與〈齊太公世家〉的內容不太一樣。
首先,這裡多了魯國大臣「申繻」勸阻國君不要前往齊國的描述,然而申繻如何勸阻魯桓公的,司馬遷並沒有紀錄,搜尋了一下《左傳》的內容,才知道申繻的說詞是「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謂之有禮,易此必敗」,翻譯成白話文是說「女人有夫家,男人有妻室,不可互相輕慢,就叫有禮,違反這點必然壞事」。換言之,申繻其實是在暗示魯桓公:您的夫人與齊國國君有姦情,不要前往齊國讓此二人有機可趁。可惜,魯桓公並沒有聽進勸言,最終才招來災難。
其次,〈齊太公世家〉中把「公子」彭生寫成「力士」彭生,搜尋了一下資料,這位彭生確實是個大力士,但他也是齊國公子。為何司馬遷在〈齊太公世家〉中僅提到他是「力士」?在〈魯周公世家〉中才明確提到他是齊國公子呢?我想,這應該還是司馬遷「隱惡揚善」的筆法,所以才會在〈齊太公世家〉中才刻意不寫他是齊國公子的身分吧!?
最後,關於如何殺死魯桓公的部分,〈齊太公世家〉是寫「使力士彭生抱上魯君車,因拉殺魯桓公」,而在〈魯周公世家〉中則更明確寫說「因命彭生摺其脅,公死于車」。為何折斷肋骨一事沒有寫在〈齊太公世家〉裡?我想除了視角不一樣之外,還是「隱惡揚善」的筆法的緣故吧!?
總的來說,同樣一件事,得看幾個相關的篇章才有辦法知道「全貌」,這或許可說是「紀傳體」史書的缺陷,但也可說是司馬遷設定的讀史「門檻」吧!?在古代並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讀書,甚至是讀史書的情況下,或許這可說是司馬遷在為他的著作「挑選」讀者的手段吧!?
另一方面,這幾段內容中出現了一個很陌生的人物「施伯」,這位司馬遷沒有特別立傳的「小人物」,卻識破了齊國的詭計!?他勸魯莊公一定要殺死管仲,因為齊國其實並沒有打算嚴懲管仲,反而是打算重用他,如果讓齊國有機會重用管仲,齊國勢必強大並威脅到魯國。從事後來看,施伯的預測是完全正確的。如此有見識的人物,《史記》全書除了這裡提過之外,並沒有任何地方提過他。在擴大搜尋一下,發現即使《左傳》中也不曾出現過這個人,只有在《國語》以及《管子》這兩本書中有提到而已。
由此可知,其實有很多人物是被埋沒在歷史的洪流裡的。換言之,能被留下紀錄的人物其實少之又少,我們得好好珍惜這些紀錄才是。
言歸正傳,魯國錯失人才後,齊國開始稱霸於中原,那麼魯國還會遇到哪些挑戰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幾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