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離家 以及離開
第一次離家是初中開始寄宿,我偷偷哭了一年。因爲哭受到一些同學和權力上位的宿舍管理者的關懷,也受到另一些同學和宿管的霸凌。現在回憶,很難想象在2010年代的珠三角貴價重點私立學校,爸媽省吃儉用送我去的,宿舍環境會如此糟糕,我們用水桶在一個常扭不大還會按時間斷水的水龍頭接熱水,然後用旁邊的水龍頭接涼水,再用毛巾或者水杓,把水澆在身上洗澡。初中頭髮要求嚴格,前必須露眉,后頸上三厘米。不過要不是這樣,我們駝背彎腰在熱水龍頭下洗頭的時候,頭髮都會和蹲厠親密接觸。我們不讓帶電子產品,連看書的時間都受到嚴格規限。記得在那個霸凌者管治我們宿舍的一年裏,從小乖巧惹老師愛的我是她的眼中釘。因爲她説我想家,哭,動作慢,曡被子不夠平直豆腐塊,偷偷看書,所以她會無緣無故掀開我被子,會在大家面前用惡俗的話駡我。有一次我午休在宿舍陽臺的厠所偷看《穆斯林的葬禮》,太好看了,我停不下來。她悄悄走到厠所門前,忽然大聲敲門,一定要我把門打開。我嚇壞了,扮演著哭腔,説我肚子痛得要命。她不依不饒,要我立刻開門檢查。我簡直想把書吃到肚子裏,可惜穆斯林的葬禮太厚,還是封面硬紙板做的精裝本。我考慮把書藏在校服裏,但被她發現過,她要每個人掀開校服看藏了什麽東西。沒辦法,我只能把書卡在水管和墻面的交接処,期待她發現不了。我開門,她氣勢洶洶衝進厠所,把厠所翻了個底朝天,自然發現了我的書。她沒收了,這本圖書館的書,我珍愛的書,還記我過。我受到的精神傷害是真實的,因爲她的職權霸凌帶來的實際後果也是真實的。我只是用一些自己的午休時間看書而已!
我受著屈辱,每天咒駡她,直到有一次是教職工調研,我和一些同學都奮力控訴她,所幸,很快她離開了。我也離開了地獄。
諷刺是,一年後,一次我和家人在初中門口酒樓吃飯,看到大堂經理的身影,聽到她的口音,我冷汗直冒,寒毛都竪起來,身體都氣得發抖。我告訴我的家人,是她,就是她,是她傷害我,侮辱我,還以爲自己在奉公守法。家人給我的語言安慰不足以撫平我被觸發的憤怒和悲傷。
後來我能想像她的不易,作為宿管,作為酒樓經理,因為口音和行為受到一些同學的嘲諷,因為是基層的女性在生活和工作中想必也有很多現實的屈辱和碰壁。但她也是傷害過我和一些其他同學的人,在可以利用學校的權威體系框架時,她毫無尊重處於弱勢的學生的需求和人格。她還走過來像光榮退休老師遇到老學生一般笑著,我只能迅速離開。
我離開家,離開中學,離開那個城市,離開那些價值。
離開對我常意味著離開權威,離開束縛,選擇自我,選擇探索,選擇反抗。
有兩首英文歌曲,我分別從小學和中學開始聼,它們是"I wanna be free"&"Hero":
If your love has to tie me
Don't try me, say good-bye.
But when I need you beside me
Stay close enough to guide me
Confide in me, whoa-oh-oh.
I wanna hold your hand
Walk along the sand
Laughing in the sun
Always having fun
Doing all those things
Without any strings to tie me down.
//
Let me go
I don't wanna be your hero
I don't wanna be a big man
I just wanna fight with everyone else.
情緒上,想到離家和離開,我常能連結到歌中的一些句子。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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