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輯樂評|Crispy脆樂團《愛是我們必經的辛苦》|在愛的橫切面中,蘊藏跨越黑白的彩色光譜

采郁
·
·
IPFS
·

光和熱,帶來萬物與色彩,也帶來黑暗與過曝。如果《有多少光就有多少黑》像只膠捲,記錄宇宙之下一幀幀成色的群像,那麼《愛是我們必經的辛苦》則是擷取像素中的一格色彩,和身邊那格與自己顏色相近卻各不相同的個體,攜手面對生命與生活間的挑戰。

說得簡單,過得卻不一定順遂,以「愛」落款為名的專輯很多,它們解救了許多對愛執念的下放、開了一道情緒的窗口,卻很少問及自己「鏡子裡面 今天是誰」最後說著「你還是你啊」的救贖。在我看來,Crispy之所以療癒,是他們始終定錨在感受之上,非事物之上;而這張專輯則全心在自己看出去的兩人世界,非靠著領悟,找到不為情所困的理由。

經由Skippy輕巧且得自於生活的雋永字詞,與兩人在各曲目間常輕重交替的繚繞聲線之中,為我們開展一條原來我們需要,卻未曾踏足過的療癒道路,這一次看向更小的自己,說著最真誠的「對不起」和「沒關係」。

一次的回望都是一次的再整理,作為回歸自身目光看待自己和彼此的專輯,本篇順著他們的目光,走一遍「兩人決定偕老」、放在專輯當中的「相處」課題及再次啟程「追尋理想」三道課題,並安插兩處脆樂團最大的特色,帶領聽眾理解為何他們的作品總能帶來療癒的能量。


熬過十年,成為彼此最後發現的行星,攜手走向黑暗的盡頭

要說《有多少光就有多少黑》和《愛是我們必經的辛苦》之間如何過渡,一定少不了兩人的定情歌〈黑暗的盡頭〉。

「把雙手交給我 把眼淚交給我 在宇宙的角落一起走到黑暗的盡頭」

音樂組合滿十年,當時也正是疫情肆虐的開始。從〈宇宙的角落〉道出「我可以是你最後才發現的那顆行星」到Skippy在〈黑暗的盡頭〉中寫著「我們再也不需要永恆」,縱使走向未知,卻明白兩人能共同面對。印證了愛情不一定要永遠,而是珍惜此生相愛的機緣。而回到2020年Skippy向丁丁求婚的時機點,正能感受當下對未來如同身處黑暗的無所適從。有了這首歌的承接,他們將望向世界、宇宙的目光轉投向彼此,在疫情之前,數次爬上高處,管顧了好多與自己不一定對頻的電波;疫情之後,有機會落地擺頭四周,才發現愛的辛苦與幸福,是多麼真實且艱難。


從〈很小很小〉積輾而來的對不起,被一句「沒關係」救贖

「其實我有寫過〈很小很小〉其中一個版本的歌詞。」

在一次hitFM電台專訪的時候,Skippy向娃娃魏如萱這麼說,讓她驚訝不已。「很小很小 的事情 很多很多次 對不起」;「很小很小 的愛情 很多很多次 置我於 死地」在作詞人為娃娃後,可以明顯感受到內心的乖張、糾結,配合音樂,又是那麼地平緩而易碎。Skippy將原先寫那首歌的能量化用到專輯當中,裝上屬於他的觀察濾鏡,唱出「一百次對不起」和「一萬次沒關係」。專輯開頭便破題把〈愛是我們必經的辛苦〉和〈相愛就是說了100次對不起〉兩首歌放在一起,如同親密愛人向對方展示愛憐與陪伴,前一首為使用說明,後一首則為實踐,在一聲聲「I will be there」轉為「You will be there」以後,引導對方學會愛自己,才有勇氣向對方說「我愛你」。

「我變得更堅強了,同時也變得更脆弱了。」

同樣在專訪中,與丁丁成為夫妻的Skippy曾這麼說,坦言堅強在有了家庭,有能力肩在身上的擔子變多了,同時也因為變多,內心更容易感到焦慮。彼此雖然不常說對不起,卻多了許多沒關係,也許他們總是越過了道歉,讀懂對方的心理,及時給予一句安慰。但我想最多的其實是鼓勵,當外界與自己給予過多壓力時,總會被對方一句「沒關係」救贖。

「我還是我自己」,你也是你,所以才能大聲說愛你,辛苦在先找到自己,再從億分之一中遇見你;幸福則是在原諒之後說句「沒關係」,安慰與鼓勵後繼續攜手前行。「辛苦的幸福」,這些對立句子成了解藥,暖和了內心,不但自己受用,更感染了大眾。


用雙腳追趕時間,帶領回到當初仰望天際的地方

專輯在前兩首歌時,已大致交代完回歸自己和對方的事情,轉眼開始與外界作連結,準備在高空繼續接收更多頻率,像是第三首〈追追追〉面對生活與時間賽跑的焦慮,但「找到自己」這件事仍散落在〈揹上悲傷北上〉、〈自圓其說〉和〈舊家〉當中。

回到當初仰望天際的地方,也就是延續過去作品相關聯的特色,這些特色成為脆樂團難以取代的至寶,分別整理三點:

一、合音編寫是他們的特色之一,更是與眾人互動的最佳利器

男女雙聲線的脆樂團,在國內演唱組合中不算少見,但喜用雙聲道,並幾乎在每張專輯發行後都會上架幾首合音版本的組合倒是不多見。較常見的,還是分主副Vocal以搭襯的方式輪流出現。脆樂團之所以能在合音上具立體感,表現出時而分庭抗禮、時而高低和諧的樣貌,也許在於兩人音域的寬廣重疊的多寡,能順利在高低兩極端處相互配合,並各具特色。而聲道也正巧與我們習慣到KTV唱歌時相近,在網路便利的時代,讓聽眾能輕鬆參與,並能在現場順利帶動情緒。

〈說得簡單〉

這首來自朋友經歷的遠距離戀愛長篇故事,前傳在〈你說風景無法帶走〉、〈若無其事〉中皆能一窺究竟,直到〈說得簡單〉畫下句點。

另外也放上其他合音教學影片:

〈若無其事〉
〈宇宙的角落〉

.

特色二、開一道氤氲的缺口,一品時間回沖的恬味-他們的音樂是具記憶寶盒

Skippy的用字輕柔,幾乎沒有強烈控訴的字詞,因此他們的歌總能成為存放「紀念品」的音樂。比如存放誠品敦南店記憶的歌曲〈裝幀〉;以共感的畫面入詞,記錄校園生活的〈學校〉;代表兩人定情曲〈黑暗的盡頭〉等。當然,還有新專輯當中一首同樣具代表性的作品〈揹上悲傷北上〉。

「時間在身上的壓痕 讓我們成了有皺摺的大人」

透過移情,將抽象轉化為具體,再將人擬物,在開頭處形成相當漂亮的句子。而在這首歌當中展現了巨大的孤寂感與積極性,孤寂感從「時間在身上的壓痕」開始,展向「獨自對抗世界」,而積極性則出現在「揹上、北上」,採取行動也就有了改變的可能,與前半段停擺的生活,形成強烈對比。雖然就事理上,無關乎採取什麼行動,但Skippy安上「揹上悲傷北上」六字,除了玩轉諧音,也是國內北漂青年的寫照,既有理,也動情,最終目的走向「你還是你啊」安慰並拯救了那個曾在泥濘裡掙扎的自己。

而這場「公路電影」,在MV中則帶入美國畫家Edward Hopper(愛德華.霍普)畫作中的孤寂感,不管是在獨立空間中看書、自言自語、裝扮突兀的兔子裝,或是站在人群之中看著鏡頭獨自唱著歌等。昭示著孤寂感,也用女孩展現出積極性。

.

特色三、童年喜愛的恐龍,造出自己的理想方圓

「恐龍想說的故事更沒有限制,曲風上是不同的音樂。對我來說,脆樂團是一個主體,『恐龍的皮』可以實踐我對音樂的想像,所以我很快樂。」

〈編織星空的人〉MV中,兩人帶著恐龍踏上旅途,在成長過程中,那個未曾見過的生物曾是許多人童年強壯的代表。沒想到2021年真的有恐龍穿越蟲洞來到了地球,他們組成樂團「恐龍的皮」,以一首〈All My Friends Are Dead〉瞬間打開知名度。也因三角龍的特殊講話聲音像極了丁丁,令筆者一度以為他們分飾兩團,做著風格大不相同的音樂。

〈𝐓𝐚𝐤𝐞 𝐈𝐭 𝐒𝐥𝐨𝐰〉

Skippy作為「恐龍的皮」的伯樂,兩組合作歌曲〈𝐓𝐚𝐤𝐞 𝐈𝐭 𝐒𝐥𝐨𝐰〉收在專輯最後一首中,透過不同語言、不同種族的視角,以緩慢腳步陪伴共同迎向終點,不管是世界末日、生命終點,或只是一個四季的遞嬗,將恐龍的皮樂風和脆樂團中的溫暖,揉合成一股迷濛暖流。

從他們受過的專訪中,明白Skippy在音樂選擇上其實有著更為廣袤的眼界,一部份交給「恐龍的皮」實現。「恐龍」這個童年的玩伴,同時也成為他找回初心的媒介。


結尾:地球以外的黑白,目光之前,海天一線的藍

專輯的封面,給的是愛裡的糾結與變化,但本質並不改變,並以一片藍色為主色的裝幀。對我來說,像極了在地上仰首,看著海天連成一線的藍景。它是從太陽直射而來的光,折射而來的光譜一隅。從前他們看向宇宙,如今用一張專輯看向彼此,告訴我們原來黑暗的盡頭,其實是再平凡不過的生活,但它堆疊著磨合與原諒,讓不同的個體,有著相近的顏色。

於我來說,這張專輯仍保持著《有多少光就有多少黑》之後一直有的高級合音品質,給人的情緒感染力也相當充足,主題面向對一般聽眾來說相當實用,是一張中矩之作。


推薦歌曲

.〈揹上悲傷北上〉
.〈自圓其說〉
.〈Take It Slow〉

引用及延伸文章

專訪 | CRISPY脆樂團:有多少光就有多少黑

專訪/Crispy 脆樂團:穿越變動帶來的療癒,是從自我出發的「愛」之旅

「我在黑暗的盡頭求婚。」- Crispy脆樂團 求婚影片

【專訪】脆樂團盧羿安打造史上第一支恐龍樂團「恐龍的皮」:認真玩才可以去改變!

文化觀察者李清志/濃濃的都市孤寂感:Edward Hopper的咖啡館

CC BY-NC-ND 2.0 授权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

采郁循聲入座主理人兼主筆 “熱愛文字帶來的悸動,與之平行的,是報之以全心。”
  • 选集
  • 来自作者
  •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