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靜止》#377 未來的故事（三十一）

「直到剛才，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天野空沒有因為靜璇的態度而感不適，反而笑得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更開懷。他說：「但現在我可以實實在在的告訴妳，那是因為，當時的我，沒有妳。妳是錨，可讓他免於迷失！」

靜璇與丁東不約而同的低呼了一聲。

「錨」在這一刻之前，說的似乎都只是靜璇的「無限女孩」身分，讓她與她的另一個自己弦靜之間，有著量子糾纏，有著無視一切時間、空間與距離，同步而緊密的連結。這能夠讓她，還有跟她意識糾纏在一起的丁東，無論在怎麼混亂的時空，尤其對於人類意識來說環境極度惡劣的亂流當中，也有著現實中的弦靜那如同燈塔般的存在，足以指引他們，牽繫他們。

然而，天野空的說法，賦予了「錨」一個更大的意義！

「曾經的那個我，在經歷『時空井』的改造後，看見的都是光。所以，我根本用不著太複雜的操作，很自然的便能看見意識碎片。尤其，『時空井』裡絕大部分屬於我自己原來的意識碎片。」天野空的語調中，透出了一點點的唏噓，說：「『流』的思念，很大程度讓我產生了情感。在得知情感，極有可能就是橋接一切的乙太之後，我花了很多時間透過『時空井』旅行到不同的時空、不同的世界，傾盡一切的去感受，去了解我生命中多出來的究竟是甚麼東西。那是兩個以上的個體之間信息的不停相互流動！那，很動人！」

丁東與靜璇，還有他們身邊的丁乙，神情上都隨著天野空訴說而出現各種各樣的變化。天野空顯然用上了仿照歌姬複雜而來，音律控制的說話方式，只是這一次不知是他有意抑或無意的情況下，駐進了他身上一直都沒怎麼出現過的情緒。那是一份緬懷，卻同時夾雜著曾經的嚮往，以及似沒盡頭的……悔恨……

「在那段時期的前半部分，我根本還是無法理解，那些都是甚麼。『個體之間信息相互流動』本來就不可思議。換成如今無數人都會掛在口邊的說法，就是所謂生命的存在，其實不單止是獨立個體的存活，還包含了與之有著緊密關係的同類，甚至不同類生命的共有記憶。」天野空輕輕呷了口酒，徐徐的繼續說：「然而，這些，在我來自的地方，根本沒有。在最初的最初，在『流』還沒來的時候，我們的社會，擁有絕對的和平。每個人都很清楚自己為何誕生，為何而活。我們之間沒有產生紛爭的理由。我們都一樣，我們與生俱來的就沒有情感。」

雖然在場的他們，早已知道……或者該說，早已猜到。然而，天野空還是第一次直白的宣之於口，在他所來自的那個極為遙遠的未來，人們都沒有情感。而且，不是發生了甚麼突變而喪失了這原應屬於本能的東西，而是在誕生的時候，便已不存在！

「這麼說，那時候，沒有情感，似乎才是正常的？」靜璇難以置信。

「我在十六歲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世上有這樣的一種東西。」天野空笑說：「直到我找到一本書。很特別的一本書！跟我那時所讀過的都完全不一樣，竟然一條公式也沒有，也沒圖示標明，只有文字！而且，當中好多好多詞彙，不只我，連學者與老師們，全都沒看過！」

「是語言和文字失傳了？」丁乙想當然的問。

「應該是根本沒有那些詞彙用以形容的東西，所以那些詞彙連用處都沒有，自然就不存在了。」

丁東的答案，大概就是真實的情況了。只見天野空，再次淺淺的呷了口酒，淡淡的，卻打從心底笑起來。

「可惜，現在這個我，是你的真實想像給創造出來的，身無長物。」天野空的語調，變得輕快起來，說：「不然真的該讓你們看看。那本書上的文字，你們肯定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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