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对政治：读《可能性的艺术：比较政治学30讲》

读完刘瑜的《可能性的艺术：比较政治学30讲》，受到很多震动。不得不说，刘瑜是一个写作高手，尤其在知识的普及领域，她非常善于运用一些短语和妙语，来概括一些非常深刻的道理。我一直觉得，抛开思想，写作能力在本质上是一种语言的组织能力，如何将每个人都认识的字词组合起来，让读者有所得，这是功夫。很显然，在这本课程讲稿里可以看出，刘瑜掌握了这一法门。

我做了异常多的文摘，抄录在下：

“求知的道路，意味着永恒的疲倦以及偶尔的惊喜。”

“智慧的本质就是对事物比例的公正判断。”

“人类天生更关注现实而不是历史，而且我们习惯于用理想而不是过去来衡量当下。”

“如果这个时代是一团漆黑，那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是革命，是极左或极右。在一个无可救药的世界里，激进是美德，越激进越推动社会进步。但是，如果我们承认时代的巨大进步，并在这个前提下谈论战争、贫穷、饥饿，那么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是改良，是耐心，是在现有国际体系、现有全球化基础上的修补。换一个说法，如果问题是主流，那么我们应该关注的重点就是‘人类做错了什么’，但是如果进步是主流，那我们更应该关心的是‘人类做对了什么’，从中找到进一步解决问题的钥匙。”

“衡量现实不能仅仅以理想为尺度，而且要以历史为尺度，因为摧毁进步的不仅仅可能是所谓的保守势力，而且也可能是对完美乌托邦的迷恋。用英语中的一个常用句来说就是：不要让最好成为更好的敌人。”

“民主是关于如何产生执政者的规则的，而自由则是关于如何限制执政者的规则的。”

“一个威权政府的倒台更普遍和常见的后果是另一个威权体制的建立。”

“推翻威权政府只是民主革命的上半场，克服社会撕裂则是民主转型的下半场。对于很多国家，下半场比上半场还要艰难。这或许是因为，推翻威权政府只需要推翻一个统治集团，而克服社会撕裂则需要所有阵营同时保持克制。”

“胜利者保持宽容，失败者保持耐心。”

“自由从不降临于人类，人类必须上升至其高度。”

“耐心比勇气更难达至，节制比热情更需要技艺。”

“一切极权体制招募打手的机制，都是对权力和资源进行最大程度的垄断，从而使得有抱负的人放眼望去，只有这扇门可以敲开。”

“恐惧让人沉默，利益让人积极，意识形态则令人狂热。”

“由于人类惊人的健忘，陈旧的过去看上去常常像是崭新的未来。”

“如果知识是确切的，专制就是必要的。恰恰是知识的不确定性，让我们需要在每一个时代、每一个情境中不断重返基本的道德问题和历史经验，用我们自己的头脑思考，并以这种思考成就人之为人的尊严。”

在几年前，我也是一个在政治上看法简单的人，经过这几年的自我探索与感悟，不断地经历和阅读，我已经明显感受到自身的转向。我要感谢刘瑜的是，她在书中明确地把这种转变点了出来，让我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转变——

从幼稚到成熟，从急躁到耐心，从充满道德激情到冷静谨慎。

刘瑜在书中反复提到“政治在社会（结构）中”。确实是这样，某种政治形态、政治程序、政治运作，就是受到地理、历史、文化、经济、观念各种条件的约束而成。她还使用了大量例子，从泰国到南非，从智利到美国，从委内瑞拉到阿富汗，批判了“政治万能论”“政治无用论”，支持“政治有限论”。事实上，并不存在一键解决问题的政治按钮，所有希望毕其功于一役的乌托邦实验无一不归于惨烈的悲剧，真正稳定的现代化制度体系，一定建基于长久的试错、训练、沉淀之上。

在我看来，现代民主制度是一部教练车，民主是方向盘和油门，自由是主刹车，共和制的政治制衡是副刹车。

我愿意给这本书打满分，并非常推荐给大家阅读。从这本书开始，练习如何面对政治，如何面对中国的过去、现在与未来。